第20页
坐夜车回到县城的家里,刚换了鞋子,妹妹忽然问了一句,今天我们去见的究竟是姐姐男朋友的家人,还是爸爸的老板?
苏韵锦愣了一下,立刻听到叔叔责骂妹妹,小孩子不懂事,那么多嘴gān什么?
妹妹觉得委屈,顶撞了几句,叔叔的手便扬了起来,苏韵锦连忙拉开,叔叔别生气,都说了小孩子不懂事,何苦还要计较,况且妹妹也没说错。
她把妹妹推进房里,看到妈妈表qíng复杂地看着她。
韵锦,叔叔没本事,我们也没想瞒着你,可是现在家里这个状况,你妈身体不好
苏韵锦脱下外套,掸着上面看不见的灰尘,既然是一家人,说这些话gān什么,叔叔,你们今天也累了,收拾一下,早点休息。
她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妈妈的手轻轻拽了拽她的衣摆。
韵锦
苏韵锦看着这世上她唯一的亲人莞尔一笑,妈妈,你们这是怎么了。这不是坏事,纵使是看在熟人的面子上,可叔叔要没本事,程铮家也不会帮这个忙。
要不是家里实在困难,我和你叔叔都不愿意让你难做,你是我女儿,我总盼望你过得比我好,看样子,程家的男孩对你不错,他父母也是好人。
苏韵锦轻拍妈妈的手背,叔叔工作顺利,你们平安,就是对我好了。
睡前,苏韵锦收到程铮发来的短信:我让妈妈帮你叔叔,只是想让你高兴。苏韵锦把手机放在胸口,很久才给他回复:我还没有那么不识好歹,我明白,谢谢你。她没有资格让爱她的人如履薄冰。
第十三章爱让我们如履薄冰(4)
chūn节假期过去,苏韵锦和程铮一起回到G市。生活就是一天一天的重复,苏韵锦也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叔叔工作的事qíng,她不愿意让这件事打乱她和程铮正常的生活,只希望叔叔那边凡事顺利,在新工厂里尽心尽力,也就不辜负程铮和他父母的好意。
沈居安和章粤的婚礼就在chūn节后的第二个周末举行。由于章粤在国外多年,受西方习俗熏陶颇深,而且她母亲是虔诚的基督徒,所以婚礼基本采取西式。整个仪式的过程并没有像苏韵锦先前想象的那样极尽铺张奢华,而是在一片庄重低调的氛围中进行,受邀请而来的也只是亲友和少部分往来密切的生意上的朋友,记者和慕名而来的好事者都被礼貌地拒之门外。婚礼的地点安排在章家名下一间酒店的糙坪上,仪式过后便是轻松随意的自助餐会。
苏韵锦自己从侍者手中拿了杯饮料,坐在一丛矮树后的长凳上静静享受阳光。程铮先前还陪在她身边,替她一一引见他的亲友。渐渐的,遇到越来越多的熟人,其中多是些他和章粤自小的朋友玩伴,都是与他们家境相似的世家子弟,多年未见聚在一起,有说不尽的笑话,苏韵锦cha不上话,也不想打断他,推说想到处走走,一个人也落得清净。
她抿了口饮料,深深呼吸了一口糙地特有的芬芳,看着周围华服丽影,如果没有程铮,这是她完全不能想象的世界,习惯了他平时在身边倒不觉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如今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冷眼看他,站在一堆与他相仿年纪的少年俊彦中,他依然称得上木秀于林。他和章粤在那帮人中谈笑自如,眉飞色舞,那才是他们的世界。
而章粤紧紧挽着的沈居安话却不多,他始终保持着和煦的微笑陪伴着新婚的妻子,做工jīng良的正装穿在他身上,更衬得他整个人丰神似玉。苏韵锦觉得沈居安越来越像一尊玉做的雕像,看上去温润迷人,其实却冰冷坚硬,如果你了解他,就会发现就连他的笑容都是疏离的而且,他现在并不专心。
这个发现让苏韵锦觉得相当值得玩味,在场的人中,除了章粤外,她是最了解沈居安的人,他很有自制力,把自己藏得很深,也能把qíng绪控制得很好,但现在尽管他极力掩饰,眼里的焦虑和不安却瞒不过苏韵锦。只是苏韵锦不是个多事的人,沈居安现在已走出了她的生活,她也无意探知别人的隐秘。
她在一旁看着沈居安陪伴章粤良久,最后不知对章粤说了个什么理由,然后跟其余的人礼貌地打了声招呼便走开了去,他看似漫不经心地在场地四处漫步,但留心之下竟是在地上细细搜索着什么东西,只是好像始终找寻不到,眼里的焦灼便越来越盛,不知不觉朝苏韵锦的方向走来。
找到了吗?苏韵锦见他走近,也不便刻意隐在暗处,索xing出声询问。
韵锦?他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面色如常,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他笑得从容。
丢了很重要的东西?苏韵锦没有跟他绕弯子,直接问道。
沈居安没有回答,眼神慢慢冷却,犀利如刀,苏韵锦不动声色。半晌 ,他笑了一声,神色却只剩颓然:对,很重要的东西。我丢了我的戒指。
苏韵锦愕然,戒指?不是在你手上吗?她看着他无名指上璀璨的钻戒。
沈居安扬起手指,微微嘲弄地看着手上那个戒指,切割完美的钻石在阳光下绽放着异样的光彩,不,不是这个。是一个很普通的金戒指,我把它弄丢了。他说最后一句话时的凄惶和无助是苏韵锦完全陌生的,那种失去挚爱宝贝的伤痛,即使是一个心机再深的人也装不出来。
需要我帮你吗?苏韵锦问道。
沈居安正待说话,却听见脚步声自身后传来。居安,你在这里gān什么?哎,韵锦,你也在?程铮刚才还到处找你呢。章粤笑吟吟地站在不远处。
嗨,章粤。苏韵锦连忙笑着打招呼。
说什么有趣的呢?到处也找不到你?章粤微嗔地看着丈夫,脸上说不出的俏皮娇艳。
第十三章爱让我们如履薄冰(5)
噢,我弄丢了一样东西,正好居安走过来,就寻思着帮我找。苏韵锦急中生智地说。
丢了什么?章粤露出着急的神qíng。
一个戒指。苏韵锦顺着她的话说道。没想到章粤露出一副怎么不早说的表qíng,低头从宴会手袋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光面金戒指,是这个吗?刚才服务员拾到jiāo给我的,我正想问问是哪个来宾弄丢的。
苏韵锦飞快地扫了沈居安一眼,从他的神色里她猜到了必定是这个戒指无疑了,便忙着接过,连连向章粤致谢。章粤挥挥手,这有什么好谢的,傻瓜。不过如果是重要的东西,就别把它再弄丢了,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的。对了,韵锦,我跟居安要去前面跟几个伯父打声招呼,你一起过去吗?
苏韵锦当然笑着摇头,章粤和沈居安刚走,她才看到原来程铮也是跟着章粤一起过来的,恰巧在不远处遇到一个朋友,留下聊了几句,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他们这边的谈话。他告别朋友,走到她身边,痞痞地向她伸出一只手掌:得了什么好东西,我看看?苏韵锦没好气地把戒指在他面前虚晃了一下:看见了没有?
这不是章粤刚才拿着的嘛,为什么到你手上去了?
章粤只是捡到而已。苏韵锦淡淡地说。
程铮露出狐疑的表qíng:戒指是你的?韵锦笑着拍拍他的头:多事,反正不是你的。
程铮跳了起来:男人的头是随便拍的吗?我又不是小狗。
苏韵锦庆幸他没有继续追问,其实她可以顺口承认戒指是自己的,随便说是妈妈给的也好,这样都比较说得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愿意骗他。
第十四章爱的重量太沉(1)
一个chūn天相安无事地过去,程铮的生日在八月初,早在他生日到来的前十几日,他已经反复地提醒苏韵锦不要忘记。苏韵锦一直在思量送他什么好,他却一直qiáng调用钱买得到的东西他通通不要。而程铮的父亲程彦生虽然一直不主张在物质上宠坏了儿子,但儿子二十三岁生日,他还是与妻子章晋茵一起送了儿子一份大礼,还说要给儿子一份惊喜。
为保证生日当天能与苏韵锦过足两人世界,程铮与同事、朋友间的庆生活动提前几天就开始了。这晚苏韵锦独自一人在家,一局棋下至一半,就接到了家里的电话,居然是叔叔用手机打来的。这些年来,叔叔很少亲自跟她对话,有什么事通常都是妈妈转达,这一次苏韵锦隐隐预感到有事qíng要发生了。
可能世界上的事qíng就是这样,你越害怕什么事,什么事就越容易降临。叔叔的话才说到一半,苏韵锦的心已结了层霜。原来妈妈长期以来身体不好,一直以为只是普通的妇科病,没想到两个月前实在熬不住,到医院进行全面检查,竟然是中期的宫颈癌,当下吓得叔叔全没了主意,马上让她住进了医院。手术和治疗需一大笔费用,妈妈没有医疗保险,叔叔也早比不得当初,为了解燃眉之急,无奈之下他私自挪用了刚担任主管的服装厂的一笔公款,这原也是权衡之计,按照他的想法,年终清账时想办法填上便是。靠着这笔钱换来的及时救治,妈妈的病总算是稳住了,哪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八月份整个企业上下开展了一次清产核资活动,眼看就要查到他所在的厂,可一时之间到哪里找钱填补这个缺口?如果在清产核资过程中被发现挪用了这笔钱,这刚得来的饭碗是绝不可能再保得住,他半生的名誉也算毁尽了。
究竟是多少钱。苏韵锦命令自己冷静,可声音是止不住的暗暗颤抖。
十一万四千。
十一万苏韵锦的语调如同呻吟。
韵锦,你要知道你妈妈的病需要化疗,还有那些药叔叔急着说。
她是我妈妈!我的亲妈妈!为什么你们第一时间没有想到告诉我这个做女儿的,宁可去用那动不得的钱?为什么?苏韵锦失控地打断叔叔的话,泪如雨下。两个月了,你们瞒不住了才想到告诉我,你们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叔叔像被吓住了,更加语无伦次,韵锦不是这样的我是想说你妈妈现在已经暂时没事了。我们之所以起初没有告诉你,一方面你妈妈怕你担心,另一方面就算告诉了你,你刚工作,也拿不出那么多钱呀我知道程铮有钱,开始也想让你向他开口我是说借,不要他给。可是你妈妈说,怕你问他借了钱,从今后在他面前就更抬不起头来了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个好qiáng的孩子,叔叔没有用,有些事可能让你难堪了你妈妈不说我是不知道的,我是个粗人。但你妈妈嫁给了我,我就不想她有事,原本以为缓过这阵就好了,哪知道那么倒霉韵锦叔叔实在没办法才给你打电话的,你妈妈她不知道。我只怕要是这件事被查了出来,就算章总面上也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