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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用过茶水,朱颜的态度比方才软和不少,神态也自然:“你们李家人真是,个个都长着一条利舌头。”
她以为她说的是李沅,狐疑着问说:“我爹骂过谁?”
再怎么样也是长辈,不可能对郡主口出恶言。而且看李沅那样子,大概是生气也尽量自己憋着的冷峻款,不应该啊。
“不是你爹,是你堂姐。”虽然李沅脾气也硬,但毕竟还有分寸,李持风当年做给事中时才叫疯狗一条,逮谁咬谁,逼得皇上把她调到都察院去了,发挥专长,发光发热。
“二堂姐?”大姑娘颇感吃惊,“亲戚们都说她为人谦逊,进退有度。”
总之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因为血缘较远,她没见过李持风本人,都是家长里短听来的八卦。
“真是那样的,哪能在京城待得下去?”朱颜老成地摇头,“李经历当年可是连锦衣卫都敢——”
话音还没落下,不远处突然爆发出两声枪响,青天白日,惊起雀鸟无数。
白玉碗里的鱼食撒了一地,水面泛起层迭的涟漪,不夸张的说那一瞬间李持盈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整整八年没有如此近距离地听到枪声,脑内的某根弦被骤然一拨,她条件反射般开始寻找掩体,同时双手抱头,一句“快趴下”还卡在喉咙口就听朱颜和丫头们惊讶不已地问道:“怎么了?”
“你做什么呢?”
郡主一脸惊诧,见她脸色雪白,忙让丫头们退后几步。
大姑娘看着她,一时忘了要怎么张嘴解释。朱颜想起她从松江来,恐怕没见过这种阵仗,无奈又好笑地宽慰说:“想是锦衣卫拿贼呢,不必紧张。”
如今京畿内外,除了戍守天津卫的水师就只有锦衣卫配有火器。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连绵的黄瓦红墙中不时钻出几座或尖顶或圆顶的西洋教堂,郁郁葱葱的桂树、槐树、枣树丛中,显圣四十年建造的京师大钟楼直插天际,正对着那座煌煌昭昭的紫禁城。
从前她也买票去过故宫,那时故宫外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如今紫禁城被各色衙门、大使馆和达官贵人们的府邸团团围住,宅院深深,富丽堂皇。出了内城才是老百姓生活的地方,卖豆腐的、贩甜水的、修面的修脚的制风筝的做寿衣的,她分辨不出锦衣卫是在哪里开的枪,眯起眼也只能捕捉到一痕隐约的青烟。
尽管不合时宜,李持盈的心头忽然划过一句话,‘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穿越之初她也思考过我存在的问题,这里与她认知中的大明很不一样,没有海禁政策,没有倭寇肆虐,没有权倾朝野的九千岁,这里的女人甚至能堂堂正正地科举做官,皇室小辈中最出彩的不是这个王那个公,而是一位暴揍过英吉利海军的大公主。
仿若一个瑰丽而怪诞的梦,一边是蓬勃发展的科技,蒸汽船与费马大定理;而另一边,那些街头巷口、工厂作坊里满是劳工的血汗和妇孺的尸体。八年时光不足以磨灭上辈子的所有痕迹,直到此时李持盈才发现……自己没有入戏,她不在乎亲娘惨死,因为在她心里严夫人不是母亲;一手抚养她长大的老祖母病故,她也不觉得多么伤心欲绝;她不恨李沅,不怨公主,因为内心深处,她只把他们当做npc。
这是现代人的傲慢,她以为自己不是戏中人,是个看客,而这一声枪响将她打醒了,郡主和丫鬟们的反应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这里就是真真切切的她正生活着的大明。
她回不去了。
人间无此
回到闻笙馆就起了烧,桃枝怕担责任,连夜派人通报公主,不一会儿一个发髻工整的妇人女医被领进门来,瞧她的衣裳服制,竟像是宫里出来的。好一通望闻问切后女医道:“姐儿年纪尚幼,今日大概是受了惊,开副汤药安安神就好了。”
柳枝气哼哼地嘟着嘴,一边铺床一边让人赶紧去照方抓药:“可不是!今儿不知是哪里的衙门办案,竟敢在内城开火,把姑娘唬了一跳!”
话一说完竹枝就清了清嗓子,柳枝自知失言,却不肯叫竹枝压自己一头,嘴硬逞强道:“本来就是嘛,还不许人说了?”
“你不要命只管说,”送完大夫的桃枝从外面走进来,一张俏脸拉着,“可别带累我们。”
柳枝这才偃旗息鼓,摔了帘子出去叫水了,屋里桃枝与竹枝对视一眼,各自轻轻叹了口气。锦衣卫如今势大,真定公主都不敢轻易招惹,何况她们?李大姑娘到底是驸马元配所出,又才刚到京城没几天,要是就这么一命呜呼夭折了,谁会相信不是公主蓄意加害?这一屋子人也都不必活了。
众人打点起十二分精神,一整晚衣不解带,次日早上李持盈醒来,却见一人插着腰站在屏风外头:“你居然怕火器!”
自从上次出了事,再没人敢放晖哥儿进内室。她本就不甚清醒,一听那副贱兮兮的嗓子,头更疼了:“就这么想给我当乖孙?”
她看了一眼卧房内的自鸣钟,示意梅枝将自己扶起来:“晨昏定省都没你这么准时的。”
晖哥儿的脸又涨成了猪肝色:“你——上次你就诳我!说自己是我小太婆!你你你……你这样胡说八道,信口开河,看我不告诉先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