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鳞次栉比的明清建筑与纵横jiāo错的河流相映成趣,民居间不经意而生的巷弄也是西塘的一道风景,大致有三种区别,街弄水弄和大房子里有屋盖的陪弄。叶骁最是爱前通街,后通河的水弄。从古街一直走,一直走,走到河边,一路由繁华到安详。水是至灵的,洗尽铅华呈素姿,很莫名地你就不会把原来烦心的那些事放在一个很高的位子。河埠的石阶一级一级,看着水中的倒影,那是澄澈的自己,人只有回归本真,才会拨开迷雾,看到自己的内心,真真切切地随着心走。
在西塘逗留了两日,搭车去了乌镇,一路上满眼田野。这是外婆的故乡,小时候随老人家来过,却是不大记得清那时的水乡容颜。几年前,外婆生病去世之后又来过一次,外公应了外婆的遗愿,把她带回乌镇,埋在这座生育她的土地。她生来就是水一样的女子,即使跟随外公北上,也没磨灭水乡女子特有的灵xing。与外公琴瑟和谐,以柔克刚外婆始终是做原来的自己,毋需为了克刚而变得更刚。
那次来,没有闲心好好逛。一切都是外婆的妹妹,姨婆一家cao持的。老人的孩子都去了外面的世界,姨婆硬是留了下来,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总归抹不去。一路询问,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道才访到住处。姨婆见了叶骁,老人家看清来人,忙上来拉着她往屋里去。
晚上躺在chuáng上,开了机,跳出谭逸辰的几个短信呼,睡睡醒醒,等到天明都没有他的讯息。姨婆来叫起chuáng了,见她jīng神不太好,于是让她别出去逛了,在家歇一天。叶骁确实没什么兴致出去走,就跟着姨婆在院子里说说话,百年的老宅子多了份人气。叶骁来的这时节恰逢天贶节,农历六月初六,时值盛夏烈日,乌镇有谚称六月六,晒得鸭蛋熟。姨婆说这实是曝虫晒霉的好时光,把被子衣物书籍拿到院子曝晒。相传是真宗皇帝赵桓jīng心编造的一个梦话,后人觉得乏味,便把传统的七月初七曝书日移了上来,读书人家晒书籍,寺庙僧尼晒经卷,普通百姓晒衣物。
一天下来,姨婆也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却是不点破。姨婆,什么是爱呢?
你外婆也曾问过我。爱,没有人能准确地用词句来说它是什么,这得你自己去体会,人要尝试着去爱和被爱。当它还没到来时,不要着急,将来某天总会有个人来牵你的手。当它已经来了,不要逃避,珍惜眼下的那个人,这样以后才不至于后悔。留下叶骁一个人待在院子里。
人生短短几十年,该笑就笑,该哭就哭,该爱就去爱,道理何其简单,只是当局者迷。想念他的模样,想念他的疼爱,想念他的声音,即使是电话里酒醉的呼吸。我们会因为什么而爱上一个人,是他的身份,是他的某句话,某个动作,抑或某个眼神,还是因为他就是他。没有那么些所谓的爱上的理由。和谭逸辰之间,先是他往前,自己退后。慢慢的,开始在原地。人总是在主动和被动之间,错过一些不该错过的。她应该踏出来,爱qíng里若总是一个人付出,他会被消磨到疲倦,直至厌倦的吧。她直觉地不希望他这样。
拢了拢衣服,回房间去。二十几个谭逸辰的未接来电,拨过去,立马就有人应了:骁骁?
不是我是谁?!听着谭逸辰关切的声音,心思搅动。
这头谭逸辰听到这么一句,心下了然,知道她很好,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前天打叶骁电话一直不通,于是去问了她哥,怎料打扰了那二人的美好时光。叶驰刚说完离家出走,雷霆的□一个猛的挺进,以示对他分神的惩罚,难耐的呻吟之后电话就切断了。谭逸辰一声SHIT。 让苏恪帮忙查查看N市机场有没有她的影踪,方知她飞了上海,知会了上海那边的人留意。
在哪?顿了一会儿,他深沉的声音传来。
鱼米之乡,丝绸之府听得出她的欢快。从叶驰那里,他已探得她在西塘,并不晓她又去了乌镇。
累不累?叶骁没来由的一句。
我从来不知道我跑步这么qiáng的又是云里雾里。
如果累的话,我停下来等你,好不好?还没斟酌好,一句句就从嘴里直接蹦了出来。
初衷
如果累的话,我停下来等你,好不好?
隔着电话传来的这句话,谭逸辰终是听懂了。在一条你从未走过的路上跑了这么久,由最初的急于抵达出口,到享受这个在路上的过程,他知道他终会寻得。如今叶骁这番话,无疑是给了他柳暗花明。她是有感觉的,她是真真切切地想要和自己在一起,这个认知不禁让他欣喜若狂。漫长的信道将这句话从信源完好地传递到信宿,真实感是如此飘渺,但他感觉为此他已等待了很久,很久。
骁骁,我们之间只有一步的距离,现在没有了。无论是天xing的还是后天练就的冷静自持在叶骁面前很少奏效过。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叶骁有她说的那么好,他只是想去疼她,怎么想就怎么做的,非刻意而为。当然,天可怜见,抱得美人归。
谭逸辰,谢谢你的包容,谢谢你的坚持,好庆幸你没有放弃我。这些从未出口的话,像竹筒里的豆子般一股脑全蹦了出来。她庆幸谭逸辰没有离开,陪着她看清自己的心。
傻丫头忽的就想立刻奔到她身边,愈来愈qiáng烈。
挂了电话才发现不是手机的热度,而是自己的脸在发烫。她清楚地知道刚刚做了什么,也许有冲动的成分,但姑且把那么一点归为勇气的一部分。因为她确信,她这次没有弄错。
大一下学期的时候,何谓通过他所谓的合法途径得知了叶骁的联系方式,不过,这次的他是处在朋友的位置给了她一条短信,
If A is 1
B is 2
C is 3
then
L+O+V+E=54
F+R+I+E+N+D+S+H+I+P=108
Friendship is twice stronger than love
何谓花了两年半买了个教训,bī不得叶骁。当时高一分班之后的表白,叶骁很明确地就拒绝了他,她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见面了两人的氛围也不如以前的轻松了。那时候的何谓,现在想想都觉着自己蠢到可以,让全班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想借助舆论的力量,谁知却使叶骁离他越远。那些高一时候就在这个班的同学学校里遇到叶骁,免不了话里带点何谓,后来进班的人好奇地跟同学打听。顿时,叶骁就被推到八卦的风口。风波怎么平息的不重要,叶家的势力在这个城市是迷一样的存在。何谓在意的是,叶骁自那时起就再也没有理过自己,他也只有和她擦肩而过之后才敢回头看看他,状作无意地从教室后面走过,从后窗偷瞄一眼喜欢靠窗座位的她。
大学里男生的感qíng开始泛滥,然而何谓孑然一身,他在做着梦,一个没有可能实现的美梦,退到朋友的位子,固执地期待奇迹发生。叶骁虽是觉得心有不安,但她一直秉信,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与其给他希望,到头来让他发现是空欢喜,倒不如说清楚。
也是那时候,叶骁意识到,自己为什么没有躲避谭逸辰,是他宽容地给了自己空间,还是因为一开始自己就已经潜意识里对他有好感了。研究表明,一个人只需0.7秒就可以判断出自己和对方有没有可能。她的大脑用0.7秒记住了谭逸辰,备注里标明着:可发展对象!鉴定完毕!
一夜好眠。
睡到很晚才起,阳光已有些灼人,耀眼地晃着。掬一捧水洗了把脸,沁凉沁凉的。古宅后院临水,类似西塘的廊篷,倚在美人靠上,有些微的风,小河里不时有船家卖菜的吆喝。头枕着搭在木栏上的胳膊,chuī了会儿风,神儿缓过来不少,进屋,收拾收拾,准备出去走走逛逛。刚打开前门,忽听得姨婆在后院叫着,骁骁,来,看看有什么喜欢吃的。
调回头,往后院方向去,姨婆,随便就好,我不挑食的。这话说完,一只脚就踏到廊篷了。看了下面船上站着微笑的某人,一种久违的感觉涌上心头。叶骁心里有点羞,慢慢地挪过去,两人面对面,这个角度,谭逸辰仰着头,依然在笑。
他不说话,姨婆还在那边和船家说这话,骁骁,来,看看。被拉过去,谭逸辰机不可察地微微努了嘴,却还是让叶骁捕捉到了。
姨婆,其实我特挑食的,就这个。说着,手指向谭逸辰。姨婆这才反应过来,忙招呼着:原来是这位,来,上来吧。说话间,就进了里屋,沏茶去了。他攀着木栏,跃了上来,两人一下子贴在一起,叶骁头低着,正对着他衬衫敞开的领口,只得偏过头去,看别处。谭逸辰双手捧过她的头,摆正她的脸,对视。
单视。谭逸辰看着叶骁,叶骁垂着睫毛。
激吻。她瞪大了眼睛看向他,他的眼中溢出狡黠。
松开。看着我。这下子叶骁乖了,抬眼看着他。谭逸辰看到了她黑色瞳仁里凌乱的自己,不管不顾,仅在飞机上bī自己小憩了不安分的两个小时,夹尘而来,为了见她。
逆着光,再度袭上那唇瓣,探进去,舌尖jiāo缠,湿湿的,如岸上相濡以沫的两尾鱼,却又绵长地甜腻。谭逸辰细细地吮吻着她,不时给她呼吸的间隙,引领着她。叶骁几不可闻的嘤咛,让他无法自持地qíng动,不觉加了力道,搂得她愈发紧。叶骁突然回复意识,姨婆应该在等着了。忙不迭地轻咬了一下他的下唇,谁知这个动作更加刺激到他高灵敏度的神经。松开抱在他后背的双手,下移到他的腰间推拒着,谭逸辰这才饶过她,看着她仰着的小脸,眸眼带水,真真叫自己看了能化进去。
姨婆该等急了,快进去吧。说完就先行转到屋里去。谭逸辰快步追上,牵起叶骁的手,她任着他的大手包裹住自己。
世间的一切何其奇妙。有的事真的是不经意的完整,有的人真的是天注定的缘分。真的是在离得远的时候,才能把曾经走过的那些日子,看的清楚。磨蹭到午后,叶骁看出谭逸辰难掩的疲意,知晓他的疾走,于是让他打个盹,等太阳不怎么辣了,两人再出去走一遭,正好去看看外婆。
和衣躺着,眼睛却映着叶骁的身影。叶骁也似乎现在才想到不好意思,避着他灼灼的目光,打算去姨婆那屋。然被他叫住,骁骁谭逸辰往chuáng里挪了挪,示意她坐过来。
走过去,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