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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我见过她。
    他的女伴轻笑,说,见过她有什么奇怪,她的曝光率比一般的电影明星都高。
    哦,是这样吗。
    他漫应着。
    自从不做八卦杂志,他也很久不关心娱乐新闻了看来,以后还是该关心一下的。
    金子千看着聚光灯下的景自飒,指挥棒一抬,乐团准备就绪,那齐刷刷的动作,使舞台上好似起了一阵风
    这阵风带来了音律,也令他沉迷。
    他的确见过她
    那应该算是个意外事件。
    早年他读书的时候,并不住在学生公寓。有课的时候,他便从郊外赶过去上课。那时候,他就开始用英文写小说,郊外的静僻,对他有好处。慕容笑他,那么爱热闹的人,为了爱好,也肯牺牲那么大?他说自己是AB血型的人,本身就有双重xing格。这是开玩笑的成分多,他还是爱热闹的,但凡是他参加的社团,有活动他从不缺席,有时候玩的晚了,他就在慕容的公寓打地铺。
    那年的圣诞节,下了好大的雪。
    慕容回香港度假了。这个贪钱鬼,回去度假那一个月,还把公寓的一间房转租了出去赚钱。慕容把钥匙留给他,要他有时间便过去看看。
    他自然想不到,随口答应慕容的这个要求,真的会担上很大的责任。
    平安夜他接到一个女孩子的电话,气急败坏的,说要他马上过来维修公寓的暖气,不然后果自负。
    他捏着电话,看着窗外扑扑扬扬的鹅毛大雪,比电话里的女生还要气急败坏他打电话给慕容,说见鬼的慕容恒你陷害我。电话里声音嘈杂,他猜慕容恒一定是在酒吧里,果然慕容装作听不清,很快的挂了电话。
    他咬牙切齿。
    天气太冷,又担心那女生会出事,也担心那女生随后会告慕容恒,他还是冒着雪出门了。拨过电话去,那边竟然不再接听;他心里越发着了急。
    雪下的太大。车子在半路上被bào雪阻滞了。大冷的天,司机急到满头汗。
    他当机立断,让司机返回了。
    他最后是徒步赶到目的地。
    公寓大楼里安安静静的。有点儿过于安静,显得很是寂寞。他小跑着上楼。一路踢踏着,靴子上的雪噗噗的落,留在楼梯上。
    敲门的时候,看到门上挂了榭寄生,有圣诞的味道。
    他敲门,半晌才有人应。
    是个裹着毛毯的女孩子,只露了眼睛给他。
    金子千吓了一跳,他晃着手里的钥匙和手机,说:刚刚是你打电话找我他细瞅着那对眼睛,黑沉沉、亮闪闪的。
    不是刚刚,是四个小时之前。那女孩子呼的一下掀开了毛毯,金子千眼前一亮,虽然被冻得鼻青脸肿,虽然头发乱糟糟的像顶了一只鸟窝他眼前还是亮了这是个极美的华裔女孩子,二十岁左右,和他差不多年纪。
    见他不说话,那女孩子皱了眉,一对亮晶晶的眼睛里,火花四溅的,一口英文流利的很她说了什么,他也没太往心里去,只是判断着,她大约是在英国呆了不少年头了。
    他进去公寓里。
    客厅里所有的灯都亮着,他看一眼,便有些头疼。
    慕容的这所公寓不算大,两居室他不晓得眼前这个女孩子究竟带来了多少行李,可单单客厅里,就有七八个行李箱打开了,衣服、鞋子、书籍堆积如山,他根本没敢往那间开着门的卧室里看。
    那女孩子喋喋不休的同他说,他回头,往厨房里去。暖气阀在那里。他记得慕容说过,这间公寓的暖气管道很古旧了,的确是容易出问题。他凭着记忆,去拧了拧那只红色的阀门。就听到暖气管道里噗噜噗噜的有声响,响了一会儿
    你为什么不叫维修工?女孩子在他身后问。
    他回头笑了下,手搁在暖气管上,微微震动,渐渐的上来了暖意,他说:只是有个阀门松了。
    女孩子哼了一声,裹紧了毛毯,说:我被冻了八个小时,一定会讨回这个公道的。
    他微笑,说:不如让Gilbert给你减租金。他得稳住她,不能让慕容被起诉。
    女孩子眯了眯眼。
    他打量着她,看得出来,减租金显然对眼前的这个女孩子构不成诱惑。
    屋子里渐渐的暖了,她好像也没那么生气了,于是他说:那你是留学生嘛?哪里来的?
    她没回答。眼睛里忽然就有些戒备的神色。
    这种戒备很细微,几乎不易觉察,但他敏感觉察了。
    番外:金子千篇之《千寻,千与》(三)
    他先说:我是香港来的
    她点点头,简洁的说:中国大陆。
    他猜也是。
    她身材很高,且身上带着中国北方女孩子的那种气韵,和南方女孩子的气质是不同的。
    只是他的普通话讲不好,选了继续用英文jiāo流。说了几句,便也没什么好讲了。他这种态度,想必她明了。于是始终没松口说不追究慕容的责任,摆出了逐客的态度。
    外面有bào风雪。
    站在公寓楼的门厅,他晓得自己已是被阻隔在了城里。想要回家去,那难比登天了。他打算出去找个旅馆落脚。
    平安夜,附近的旅馆,不是闭门谢客,便是客满。他冻得跺脚。让家里司机回来接他吗?齐膝深的雪,他打消了念头,果断的回去敲了门。他直截了当的说明了qíng况,女孩子看了他几秒钟,依旧是那副略带戒备的眼神他都有了睡走廊的心理准备了,她却点了点头,让他进了门。
    这一回,客厅里比他刚刚离开的时候还要乱。
    女孩子给他做了个手势,指着另一间卧室,便不再理他。仍是披着毛毯,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隔一会儿,翻一下手机,又翻检一下衣物,神经质似的,当她踱到一个木头盒子旁边,甚至都要抬脚踢两下那是极好的LaChapelle,Hermitage,1961年份她每踢一下,他的心都要跟着跳,力度随她制造出的响声而略有不同。虫
    他想到他母亲金韩素芬女士,曾因为得了一瓶这个,特地约了好友一起开Party,一瓶一瓶的酒启开,开到最后,才是最好的这个女孩子,对如此上品,毫无敬意。
    金子千看得出来,她qíng绪变得比他离开前更恶劣。所以,一定不是因为暖气管道的缘故。那会儿,暖气足的都要把他烤化了。他想去调低一下温度,女孩子发现,阻止了他。
    他已经进了厨房,索xing翻了一下慕容的储备,竟然除了苏打饼gān,没什么可吃的了。他弄了两杯热可可,问她要不要。她没听到一样。他就端着自己那杯,回了房间,进去之前,和她说了一句晚安。她也没理。合上房门的一刹,他看了眼,她坐在地毯上,拨弄着手里的手机。
    是在等什么人的电话吗?
    所以公寓的座机,手里的电话,没有一刻不保持畅通?
    他回头查验了一下这间卧室。是慕容自己住的。整洁的很。他开了电视机,吃着gān巴巴的饼gān,看电视机里放的圣诞题材电影忽然有点儿想家。若是在家里,他一定不会在个大风雪的夜里,被困在某个地方,和一个素不相识的、脾气大又冷漠的女孩子共处一室。
    他叹了口气,依旧盯着电视机,却开始在想另一个问题到底他这个小说的女主角要怎么处理
    朦朦胧胧的,他听到有人在哭泣。
    只是翻了个身,辨得出是那个女孩子。
    他看了看表,凌晨三点多。
    她还没有休息?
    哭声渐渐的低了,变成低啜。
    他又翻了个身,决定继续睡觉。还是不太方便,这么晚的时候,关心一个单身女孩子或者,只是简单的思乡。像他,也会在这个外国人的节日里,想起远方的家人。但是他已经习惯了面对这样的孤独。
    过了不久,他再次被吵醒。
    玻璃破碎的声音,伴随着争吵声。
    没错,是从客厅里传进来的,他披衣起chuáng,犹豫着,并没有立即去开门。
    有个男人的声音,低低的,似是在解释什么,然后是她。
    漂亮的京片子。
    金子千听的有些发愣。他们语速很快,他几乎跟不上。也听不真切,只是知道吵架大约是吵的很凶,间或,又是玻璃破碎的声音金子千开了门。
    就是这一瞬间,外面的声音忽的消失了。
    客厅里,两个人,在拥吻。
    金子千愣了一下,非常迅速的,他关好了房门。笑了笑。原来只是平安夜,小qíng侣的小争执,害他还蛮紧张的。
    他回到chuáng上,不一会儿,他似乎听到了一阵笑声。
    这一觉便睡的沉了,被教堂的钟声吵醒的。
    他躺在羽被里,舒服至极。起身看看,雪已经停了,道路被清理出来了,车子在缓缓行驶,徒步的人们小心翼翼。他打电话叫了出租车,出去洗脸。
    客厅里有很重的酒味。带着玫瑰香。他摇了摇头,看了眼那间紧闭的房门,随手写了一张便条,贴在了电话机上。就在低头的一瞬间,他看到了散落在地上那几本书;他笑了一下他的推理小说,繁体字版本她的嘛?她会看繁体字的、推理小说?
    心qíng很好的关上了公寓大门。
    坐上出租车,和司机愉快的问候,MerryChristmas他忽然有了灵感。
    他得马上回家去。
    整个圣诞假期,他没有再出过门。
    但他后来竟是忘了的。
    倒是慕容看了他的新小说,问过他,女主角怎么会那么可恶,就喜欢砸东西,女人啊这样的女人,如果我是男主,也要花十年时间毒死她他就说,就是有这样的女孩子,你伤她的心,她伤你的心爱之物;只是她伤你再多的心爱之物,也愈合不了她心里的伤。
    只是一个意外的相遇,连邂逅都不算,却不料,她竟然,是景自飒。
    金子千接着暗暗的光,看着手里的节目单。
    首席指挥,景自飒。
    只有这样简单的一行字。她的首席小提琴的简介都比她多。
    他摸着下巴。
    休息的时候,他陪着他的女伴去化妆室。
    贵宾室的隔壁是乐团专用的休息室。
    他在走廊上慢慢的踱着步子。不经意的,看到其中一间休息室里,景自飒也在踱着步子他脚步停了下来,几乎是立刻的,他想起了那个平安夜,裹着毛毯的女孩子,脚步踢踢踏踏、面带烦躁的样子;她瘦且高,穿着礼服,雪白的衬衫,发梢都湿了,正在休息中,可是显得焦躁金子千眯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