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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眼里似乎哥哥是无所不能的。
    那个时候的萧子渊还是个小孩子,面对妹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总是一脸无奈的接过来,皱着眉头硬着头皮去修。修好了当然好,倘若没修好,又得手忙脚乱一脸愧疚的去哄哭得一塌糊涂的妹妹,似乎把玩具弄坏的是他。
    一切清晰鲜活的似乎就发生在昨天,原来一转眼他们都长这么大了。
    最后萧母在萧子嫣欢呼的笑声中回神。
    萧子渊小心翼翼的把耳坠放回盒子里,行了,等晾gān了就可以了。
    萧子嫣心满意足的捧着首饰盒走了,走前还不忘对着萧母傻笑,萧夫人,你儿子好厉害啊。
    萧子渊知道萧母找他肯定是有话说,走过去关上房门,一转身便萧母笑着看着他不说话。
    萧子渊有些奇怪,妈,怎么了?
    萧母拍拍旁边的空位,叫萧子渊过来坐,你今天怎么了,难得见你这么六神无主。
    萧子渊看着chuáng正对面的墙上裱好的一幅字,脸上带着笑缓缓开口,因为她太重要,所以不敢怠慢,不敢糙率,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敷衍。我怕那些毫不起眼的不确定都会让我失去她,从此求而不得。
    萧子渊走后的第二天,随忆一早便被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她躺在chuáng上睁着眼睛看着窗外沿着屋檐滴落的雨水出神。
    她竟然开始想念他。
    想念他来叫她起chuáng,想念一下楼就能看到他和随母坐在那里聊天,想念每晚他房里的灯光,想念他在橙色灯光下线条清晰的侧脸。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小的时候外公教她这首词的时候,她总觉得矫qíng,到底喜欢一个人到什么程度才会思念入骨。同时又难以想象温庭筠那样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写出这么生香活色深qíng清丽的东西。后来知道了他和鱼幼薇的旷世传奇,再回头去看竟然觉得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悲伤,不知道是不是和那个才华横溢的奇女子的早逝有关。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琉璃梳子抚青丝,画心牵肠痴不痴。
    那样一个绝代佳人一生被qíng所困,最后在生命的尽头说她这辈子唯一爱过的一个男人,他的名字叫温庭筠。还留下了那句易求无价宝,难得有qíng郎。
    不知道温庭筠面对鱼幼薇的真qíng选择逃避有没有后悔过,应该是后悔的吧。倘若当时他选择了接受,那结局肯定会不一样的吧,肯定又是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吧。
    想到这里,随忆微微笑了出来,还好自己醒悟的早,还好一切来得及。
    随丫头,想什么笑得这么开心?随忆还在出神,被突然出现的随母吓了 一跳。
    随忆摇摇头坐起来,没什么。
    随母过来拍拍她的肩,快起chuáng,今天该上山去看你外公了。
    随忆点头,很快下chuáng换衣服,她一直记得今天是外公的祭日。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上山的路比往常要难走许多,母女俩站在墓碑前的时候雨竟然开始下大了。
    这个地方是随忆的外公生前就选下的,四周花木繁茂,幽静安宁,耳边只有雨水冲刷着万物的声音。
    墓碑上老人的照片已经发huáng,可笑容依旧温和。
    老住持随母和随忆站在伞下看了许久,后来老住持催促着两人早点下山。
    随忆扶着随母走了几步又听到老住持的声音,潺儿,当年种下的那棵树要枯萎了,我试了很多办法都没起色,怕是不行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随母听后半晌没动,许久后慢慢吐出一口气,依旧背对着住持一脸风轻云淡的微笑,枯就枯了吧。
    然后便继续往前走,背影决绝。
    随忆有些不忍,特意找了个借口去了山上寺庙的后院去看了那棵树。
    这是她和母亲回到这里的那年母亲亲手种下的,也许随母只是随便种的,也许是为了留恋什么。
    随忆站在雨里想起上学的时候学《项脊轩志》,她最爱那一句。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而眼前这棵树也已高耸挺拔,却丝毫没有了生机。
    十年的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所有的恩怨qíng仇都会随着这棵树的枯萎而烟消云散了吧。
    随忆的心qíng忽然低落下去,或许是因为天气的原因,或许是因为今天是外公的祭日,又或许是因为这棵树,因为母亲,因为随景尧。
    她没想到在下山的路上竟然遇到了随景尧。他和一个少年打着黑伞,一前一后的走在上山的路上,手上拿着的东西一看便知要去哪里。
    随忆隐隐觉察到这个少年是谁,她却不敢抬头去看,撑着雨伞的手又往下压了压遮住了视线,垂着目光去看随景尧手里的东西。
    随景尧也没料到会遇上,有些尴尬的开口,我以为这个时候你们都下山了。
    是,这个时候她和母亲应该是下山了,年年如此。如果她不是绕道去看了那棵树。
    可是他又怎么会知道呢,这些年他躲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观察了多少次?
    想到这些随忆的心qíng更加郁闷了,没说什么低着头从随景尧身边走过。
    身后响起少年的声音,爸,她是谁啊?
    你叫她姐姐就行。
    哦,爸,我们到底是去祭拜谁啊,每年您都让我来却都不告诉我是谁。
    你别管那么多,回去别在你妈面前提起。
    知道了。
    两道声音不大,身后的两个人渐行渐远,可随忆却听得清清楚楚,她终究没忍住,停下脚步,许久后回头去看。
    少年的背影在雨帘中并不清晰,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清瘦高挑的轮廓。
    那是随忆第一次见到他,这个和她血脉相连的人,可她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敢去看。
    随忆握着雨伞的手忽然收紧,她和母亲对这个少年到底是亏欠了什么吧?
    ☆、49
    晚上,随忆恹恹的躺在chuáng上和萧子渊打电话,有一句没一句的答着。
    萧子渊听她qíng绪不高,停下手里的动作站起来走到窗边,怎么了?
    随忆避重就轻的回答,下雨了。
    很快耳边传来萧子渊的轻笑,随忆一下子就脸红了,他是萧子渊啊,自己那点敷衍的小伎俩怎么好意思往他身上砸?
    随忆摩挲着chuáng单上的花纹,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萧子渊,你给我讲讲你父母吧,还有你妹妹。
    萧子渊知道她不愿说的事qíng是问不出来的,便开口讲起来,低沉的声音在雨夜里听起来格外安定人心。
    我母亲你上次在医院见过的,她的身体一直不太好。那个时候计划生育很严格,我父母没注意便有了子嫣,他们不舍得放弃这个孩子,为了生子嫣,父亲受了处分,被调到边疆工作,爷爷呢,戎马一生从不骄纵孩子,没替父亲说一句话,只是说年轻人吃点苦是好事,母亲就跟着父亲去了,那个地方很艰苦,冬天又gān又冷,夏天又是持续高温,吃的东西也不好。母亲又要照顾父亲和我,还要带子嫣,就是在那个时候落下了病根,后来还是姥爷不忍心看母亲吃苦,出面把父亲调了回来,可是母亲的身体还是透支了,只能静养,为此父亲一直觉得对不起母亲。
    随忆静静的听着,她一直以为像萧家这样的人家,该是一帆风顺的,谁知道竟让你还会有那样的起落。她在电视上见过萧子渊的父亲,看上去温文尔雅,却不怒自威,让她没想到的是对妻子儿女却那么深qíng。
    那你妹妹呢?
    萧子渊似乎笑了一下,声音缓了缓再次响起,那个丫头,怎么说呢,有点任xing有点霸道却又古灵jīng怪的。
    随忆又想起了白天在山上遇到的那个少年,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有点任xing有点霸道?
    萧子渊静静的等着,直到电话那边轻快的声音响起,我是不是从来没跟你说过我有个弟弟?
    萧子渊本来低着头听着,听到这句后猛地抬起头,他看到玻璃上映出的那张脸。那张脸上的笑容僵住,眼里都是讶异和淡淡的心疼。
    他想起林辰之前提到过的那个孩子,他以为随忆这辈子都不会主动提起这件事,他也装作毫不知qíng,只当是如她所说,父母因为某些事qíng离异,她跟着母亲,和众多单亲家庭一样。
    可是她却突然愿意对他提起,是不是表示自己已经走到了她的心里?她愿意对他说,可他却不忍心让她把那些伤疤再一次撕开给他看。
    我知道,我问过林辰。
    随忆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原来你都知道啊
    萧子渊本以为她会生气,谁知下一秒随忆便有些愤恨的念叨,林辰真是个大嘴巴!
    萧子渊想到她此刻肯定整张脸皱成一团咬牙切齿的样子,不自觉笑出来,缓声问,阿忆,你今天怎么了?
    随忆犹豫了下开口,无论我说什么,你都只听着就好,千万不要回答我。
    萧子渊很快回答,好。
    这次随忆的声音很快响起,我今天看到看到随景尧和那个男孩子了。今天是我外公的祭日,我回来的路上恰巧碰上他们上山去祭拜,我才知道这几年我和妈妈看完外公之后,他都会带着那个孩子去祭拜外公。
    其实我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或许也不是。只是我只在他出生的时候见过一次,也从来没想过再见他,他现在忽然出现,让我有些有些奇怪。
    她从山上回来后就看到随母在书房里整理外公留下的东西,每年的这一天随母都是这么过的。她也不敢提这件事,但憋在心里实在是有些难受,只能对萧子渊说一说。
    萧子渊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上一代的纠葛终究会影响到下一代,随忆似乎并没打算听到萧子渊的安慰,很快又开口,似乎颇为苦恼,妈妈离开随家的那年在山上种了一棵树,今天那棵树死了,我知道那棵树肯定是有意义的,可是她听了之后好平静。
    萧子渊静静的听着,他们都明白,树的含义在于延续,可是到底是爱的延续,还是恨的延续?如今这棵树死了,在随母心中又代表什么?
    无论代表什么,那段往事都深深的刻在了沈潺的心中。
    爱的那么深刻,伤害那么深刻,因为深刻如斯,才愈加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