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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抄家(二)

      乐大人的话音落下后,这一指挥人马的指挥使许三强面色颇有些不快,所有官军衙差心中都明白,查抄大户其中的油水可以说是妙不可言,而乐大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自己这些人与这项肥差绝缘,成了彻彻底底出苦力的。
    很快许指挥指明白过来,那头的几位虽然人数不多但人家身份尊贵是皇城司的人员,是守卫皇宫大内,天子的近军,自己这些人算什么,最多只能算是杂牌系禁军大头兵,换成自己是钱塘知县也会这么,而且是无可厚非的事,换是谁也要示好那些皇城司的人马。
    “既然你王员外意欲担当一切,自然好说!”乐大人冷冷一笑,对两个指挥使与副指挥使下令道:“只抓王家父子妻妾为主犯,管家、主事、长随为从犯,尽数押入县衙审问,护院打手也一并羁押等候发落,至于佣人、杂伇、家奴一干人等不问。”
    乐大人话音里的意思很清楚,但也很意味深长,等于将王佐一干主要干将得力助手全数拿下,又将家中奴仆之类放掉,可谓是有松有弛。那些主力干将是什么,是王佐的命脉与骨架。
    婢女、家奴、仆伇等等一干下人,占了王家一大半的比例,之前早己被乐大人的残忍暴虐、甚至是毫不讲理、毫无人性的一系列恫吓等等举动,吓破了胆,认定今日弄不好没有命能脱的出这王家大院,便是能活着走出这王家大院,往后的日子里也会在钱塘的大狱里吃上些时日牢饭。
    再往后男的被充发配黥面充军,女人被没入官府充为伎籍……
    就在所有人绝望之际,乐大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又将自己这些人中的大部分放掉了,一众被释放的下人向着自家老爷下硊重重的磕了个头,眼中带着感激神色,又看着那些被打得招供的家仆,眼中也并没有什么异样鄙视的目光,若不是自家老爷开口这些人招供,恐怕自己这些人真的会落得不可想像的下场。
    天色接近方亮时分,木捕头来到乐大人身边,奉上一本账簿,拱手说道:“大人,这是清点好的账库账簿,请大人察看!”
    翻开账簿,乐大人随便瞄了几眼便合了上,目光扫过所有军士,下令道:“收兵回营!”
    王家上下妻妾儿女加在一起有二十多口人,从四十几岁的王佐到下边的未满周岁的孙子,被一个个的押了出去,那边有兵丁将王家侧院喂养的牲口套上车,将所有家眷都押到车上。
    自己拼搏经营了几十载的家业,一朝化为乌有,王佐有一种心如死灰的感觉,可以看得出这乐大人要对自己赶尽杀绝了。想当初,自己从小贩起家一路拼搏下来,挣到偌大基业,特别是近来这几年势大财粗,得意的渐渐有些忘形丧失警惕,没想到自己最后栽到一个毛头小子的手里。
    正应了那句话,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木捕头、黄堪检、李梁!”就在王家一众老少大小被押上车的,乐大人忽然喝道。
    “下官在!”三人忙恭恭敬敬立于乐大人面前,双手抱拳。
    望着所有人,乐大人话音里带着杀气:“封好王家宅院,命令所有人的手脚都要老实干净些,若账目上的东西有分毫损失,本官定军法处置,严惩不怠!”
    “是!”所有人都应了一声,心中暗道这位乐大人果然是铁面无私。
    王家大院己经满目疮痍,凄凉入目,王佐王老爷垂泪之际,忽的想起乐大人曾作过的一首词中有“是非成败转头空”的句子,眼下自己便是这个样子,不过任乐大人眼下如何吩咐,这王家大院都与自己无关了,罚没充分,便是公产,与自己再也没有半分的关系。
    乐大人依旧坐在车上,车子旁边跟随的是那都指挥指许三强,此刻许三强与那副指挥二人坐于马上,二人皆是无精打彩。
    说实话许三强并不想与乐大人走在一起,但文尊武卑,当然不然抹了乐大人的面子,还要勉强跟在一起,纵是没有任何共同话题。
    车上,乐大人对许三强笑道:“许大人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兴致?”
    “忙了一夜,下官身子有些乏了!”许三强半是敷衍,半是有意提醒乐大人,自己带了这些人马一丝好处也没捞到。
    心中怎么不懂许三强话音里的意思,乐大人轻笑了两声,才说道:“本官会从王家的府房里三千贯劳军的,至于余下的钱,那是要上缴到朝廷的!”
    乐大人话音里的意思说的很清楚,只是没有将后半截说完,要这些丘八们不要乱打主意。
    听到乐大人这般说,许三强心中又怎么不懂是怎么回事,忙在马上拱手抱拳,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样:“属下便替手下的兄弟们多谢乐大人了!”
    这一指挥的兵马最多才不过三百人,寻常士兵一月才一贯七的薪俸,这三千贯劳军自然是笔大数字了,除了少分些与士兵们外,大头足够这些都头、副都头与两个指挥使瓜分的了。
    “你这坏人,我父亲待你那么好,你却……”
    就在乐大人与许三强交谈之际,只听得后方传来一声娇喝,但那话音还未落下却突然戛然而止,停顿下来。
    许三强也是回过头上,眼下乐大人许诺了银钱,兴致也高了起来,开口斥道:“你这犯妇,安敢辱没朝廷命官!”
    乐大人转过头抬目望去,却见大车上有个身材窈窕容貌甚美的小娘子正瞪眼望着自己,不过这小娘子的嘴被旁边的妇人捂了上,使其不能发出半点声音。只不过这小娘子依旧不肯示弱,一双眼睛依旧狠狠的瞪视自己。
    忽的记了起来,这个身材窈窕貌美的小女娘是谁了,这小娘子正是乐大人与王佐二人在后园宴饮时看到的那个小娘子,王佐的女儿。而且看来还是有几分脾气的,到了眼下这种情况还敢冲自己发狠,乐大人却是笑了起来。
    再见旁边惶惶捂住这小娘子的中年妇人,二人面貌颇为相像,想来是母女了。
    乐大人在平舆时挨骂挨的多了,在平舆规划重建时不只是本县的百姓们骂,便是自己三房小妾的父亲也是成天跟着骂,不止是骂而且还靠上了县衙,直接后果是什么,不是照样没有把乐大人怎么样么,平舆新城不是照样建好了,三房小妾秦家小娘子原本是做大妇的命,生生被他老爹骂成了小妾,这秦老头不仅是得不偿失,用乐大人的话来说而且还是坑娃的爹。
    有了平舆为吏时修成养气的功底,乐大人还怕一个区区小娘子的责骂。
    回城的路上闲着也是闲着,挨了骂的乐大人跳下了车,与身后那辆车并排而行,那开口责骂乐大人的小娘子不由的将身子向后缩了缩,旁边小娘子的母亲也是将身子尽量挡在前面,用一个母亲的母性来尽最后的力量来为女儿摭风挡雨。
    看到乐大人走来,那大车上的一众妇女眼中尽是惊恐,甚至有人出口埋怨这小娘子将杀星乐大人引了过来。
    昂首挺胸,乐天与大车并排而行,声音兀的充满正气:“你可知道你那父亲做的是甚么生意么?触犯多少大宋的律法么?横行乡间又为害么?你那父亲还是对前任知县之死有着关连……如此细数,可谓多不胜数!”
    那王家的小娘子被乐大人一番正气,还有那咄咄逼人的势头吓的不知所措,小嘴抿得紧紧的,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一双杏目里的泪水早以如断了线般。
    以气势迫压一个小娘子自在不是乐大人的目的,乐大人自然是有所图,扭头与尺七说道:“尺七,你与本官过来!”
    尺七忙快步跑了过来听从吩咐。
    “与这小娘子知晓,本官在汴梁城破过多少案子?”
    尺七很认真的说道:“大老爷破过发生在大内禁宫中的盗案,曾得到官家的赞赏;除此外更是破过祥符县女儿毒女嫁祸儿媳案、开封府叔叔侵占侄儿家产案!”
    “再告与这小娘子知晓,本官为何被贬出东京汴梁,汴梁城一众百姓如何看待本官的?”
    “蔡衙内,也就是当朝蔡相家公子在汴梁城中强抢民女,我家老爷不畏权贵挺身而出,致使被贬出京,汴梁城百姓皆叹我家老爷见义通为,为天下不可多得之清官尔!”
    尺七只说了一半,那余下的半截却无法说出来,那被解救的民女成了乐大人的四房小妾,睡在乐大人他们家床上,现在还在乐大人老家呢。
    “本官到任钱塘数日又破了件什么案子?”
    “大老爷上任不过五日,便破了桩钱椒江艄公谋财害命案,那劫后余生的苦主命人敲锣打鼓送了件牌匾来!”
    点了点头,乐大人又与那小娘子说道:“你小娘子口口声声称本官为坏人,是因为在你的眼中看来本官对你们王家不好;但你们王家伤人性命对他人不好时,他人似你一般在咒骂你王家的时候,你可曾听到过?”
    话音落下后,乐大人又唤道:“许都指挥使!”
    被乐大人许了好处的许三强策马过来,翻身下马:“乐大人,不知唤卑职何事?”
    乐大人接着问道:“许指挥使手下的兵卒又如何看待本官?”
    “大人利练精干,赏罚分明,自然是士卒归心!”
    目光再次落在那王小娘子身上,乐大人问道:“民心、军心,与你一小娘子发脾气的言语相比,哪一个更重?”
    王家小娘子被乐大人教训的讷讷不可言,自家母亲忙将自己这个女儿扔在了车上的人堆里。不止是那王家小娘子,甚至连整个王家之人都开始回味乐大人说的有没有道理。
    洗脑成功,乐大人再次回到自己乘坐的车上,舒舒服服的躺了下来,一夜未眠,身体也是困乏极了,不过乐大人并没有入睡,开始寻思自己下一步当如何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