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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时,林副官来到徐治中的办公室,正看见他焦头烂额的做部署、接电话、签文件。他在旁边等了好一会儿,徐治中这才稍歇片刻,怎么来我这边了?从阵地上下来,送几个重伤员来医院。徐治中点了点头,示意林副官把门关上,昨晚军长师长们开会,要升你军阶,这两天就下委任状。林副官郑重的立正敬了个军礼,谢师座栽培。徐治中凄楚一笑,打着仗,死着人,升着职,这是血淋淋的一将功成万骨枯啊!就是不知道这成千上万的枯骨能不能早点儿换来战争的胜利。正说着,电话响了,徐治中伸手去拿听筒,匆匆对林副官说了句,忙你的去吧。
    徐治中接完电话,只见林副官还站着原地,就问,怎么了?林副官腼腆的笑了,看今天的报纸才知道师长的大喜事,来的一路上都为您高兴,借着送伤员的由子特地来向您道喜,顺便看看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徐治中听了他的话便一扫疲惫之色,笑着埋怨他,原来你是专程来看我热闹的,如今这个战况,结婚肯定会仓促一些,也没太多可准备的,不用麻烦你。
    林副官点了点头,想了半天,他才谨慎的开口道,刚刚在医院看见谭小姐了,她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挺累的,不知是不是病了?徐治中听了他的话一愣,随即心烦意乱的把面前的文件推了推,天天忙,忙得去解手的时间都要没有了,离得这么近,我都快两天没看见她了,他焦虑不已的低声说,央央这段时间的状态特别的不对,可我忙成这样,一直没机会和她好好谈一谈!
    林副官迟疑良久,慢条斯理的说,师长,您回上海见到谭小姐以后就养起了乌龟,我猜这大概和诸葛孔明手里的鹅毛扇一个意思吧?感情这东西也和行军一样,欲则不达!我想您现在这样忙,肯定有日子没喂乌龟了吧?徐治中闻言后如梦方醒,他盯着林副官看了半天,随即懊恼不已的说,我就不该放你出去做什么团长,让你一刻不离的待在我身边就好了!
    徐治中去医院里找到谭央时,她正闭着眼靠在椅背上。徐治中关切的问,央央,你怎么了?谭央没睁眼睛,很小声的说,大概昨晚没睡好,有点儿累。徐治中面露不忍的责怪她,我听他们说了,昨晚做手术做到凌晨三点,你什么身体,刘法祖是什么身体,不要和他比!若是你身体就这么垮了,那就一个伤兵都救不了了!说完,他从椅子上抱起谭央,不容置疑的说,去我那儿歇一会儿,吃了晚饭再过来!
    由于军务繁忙,徐治中这段时间一直睡在办公室隔壁的房间,他把谭央放在床上,轻轻的盖上了被,看着谭央红肿的眼睛,徐治中俯下身温和的问,央央,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听了他的话,谭央慢慢睁开眼睛,我,我没想到她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哽咽得无法开口。徐治中看她这个样子,心有不忍,便宽慰她,好了,不着急,等等再说,等睡醒了觉再慢慢说!
    徐治中在办公室里又忙了一个多小时,新来做副官的那个十六七岁的小孩支支吾吾的说,有个人在军队外面等了两个小时了,一定要见您,我们说见不了,他就火了,说见不到你,他回到市里就带人把你的随园炸平!徐治中一拍桌子,无法无天,什么人这么放肆!小副官吓得哆哆嗦嗦的说,他,他,他说他姓毕!
    ☆、88.(86)抉择
    战况如此急迫,正经事都忙不过来,这节骨眼上毕庆堂还来找他麻烦,纵是涵养再好,徐治中的脸上也露出了不耐之色。但是,人进来后,看着半年未见便消瘦许多的毕庆堂,徐治中多少有些讶异,这半年是他徐治中人生中感情最顺遂,内心最盈畅的一段日子,得意人眼中看不到失意事,毕庆堂的境况,他早已无暇体悟。
    毕先生,您清减了不少啊!徐治中稍有不安,毕庆堂并没接他的话茬,站在桌旁简短的说,知道你忙,有点儿事和你说,几句话就走。不忙,毕先生尽管说!看了今天的报纸,怎么?要结婚?毕庆堂扫了一眼办公桌上的黑铁相框,语意不善的问。莫名的,徐治中竟觉得自己是偷东西的贼,光天化日下被物主人赃并获,逮了个正着。说到底,再坦荡再自诩君子,他也算是趁人之危、夺人所爱,终究落了下乘。
    徐治中神色间起了愧意,再开口时姿态很低,语意也诚恳,是,央央体谅我在阵前生死一线,所以即便时机不成熟,一切仓促,她也答应了我,使我如愿。听了他的话,毕庆堂笑了笑,这一笑颇为艰涩,说不好是欣慰还是难过。沉默片刻后,毕庆堂忽然看着徐治中的脸,带着审视的目光,面容严肃的说道,小妹生不了孩子。你是独子,看重自家的香火血脉就别结这个婚,略停了停,从桌子上拿起相框,不耐烦的胁迫道,可别三五年后再叫着没后代没子女,堂而皇之的纳小娶姨太太,颠三倒四的,倒要叫我再去拾掇你。
    听了他的话,徐治中只略愣了愣,随即释然一笑,面容依旧坚毅,眼中也未起波澜。毕庆堂看分明后,很不是滋味的叹了口气,若是不在意,那就别叫她知道。不让她起疑心的话,方法很多。话到这里,徐治中反而觉得意外了,他向前倾了倾身,疑惑道,毕先生,您是说,央央不能生孩子,她自己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