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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上船前,赵绫搂着谭央在她耳边深情的说,妹妹,真的,谢谢你!谭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照顾几个孩子应该的,不然白叫我这些年的小姨了!赵绫摇头,不,是谢谢你救了我们的命,我怎么都没想到,十年前多教了个学生,十年后会救了我们夫妇两个的命!谭央为难的辩白,绫姐,是他,不是我!赵绫略笑笑,若没有你,毕老板会帮我们,却也仅限于举手之劳。因为你,他才会费这么多的人力财力、冒这么大的风险救我们出来。我猜他大概能看得了我们死,却看不了你伤心,你说对吧?
谭央没回答,回头去看她身后的毕庆堂,他正与那几个人中一个年龄偏大的男人寒暄着,寂静的夜里能听到他爽朗的说笑声,贵党太过客气了,对了,回去后遇到老周,一定替我说说他,瞧他这义父当的,干女儿都这么大了,一次都没来看过,就弄了一箱子木头玩具糊弄人,害不害臊?说罢,他哈哈笑了起来。
赵绫轻声说,妹妹,虽然毕老板身上有很多的缺点,可他不失为一个好的伴侣,做丈夫做父亲,很难有谁比他好。若能够,便原谅他吧,这个世道呀,谁知自己能不能活到第二天,别因一念之差而抱恨终生!
听了赵绫的话,谭央忽然转过头来,绝望的说,绫姐,几个月前,我是死过一次的。生死之间,我竟然现,我是宁可活在苦痛中去面对他,也不敢死在安宁里去见我的家人。如果说亲人的死去让我第一次失去了他们,那么我对他执迷不悟的情却叫我再一次失去了我的亲人。我为了逃避自己的家人,万念俱灰的时候都没有勇气去干脆利落的死。所以后来他带着女儿来看我时,连死路都没有的我终于下了决心,只要能见到女儿,我就要漂漂亮亮的活下去,即便心里充满了愧疚与悔恨,我也要笑着过好每一天。赵绫吃惊无比的听了谭央的话后便心疼的把她搂在怀里,叹道,小妹啊,你怎么从来没有对我们说过这些?
这时候,几步外的毕庆堂笑着催促她们,我说你们姐俩有完没完,都什么时候了,总不至于唱一出长亭相送吧?他这样的笑语揶揄,明面上调侃着离情别绪,细品起来,内里却都是丈夫的对妻子的体恤。生离死别是最劳神伤身的,毕庆堂是晓得这个道理的。
这时,赵绫抬起头去看毕庆堂,在身后船上煤油灯的微弱光芒下,毕庆堂在她脸上看到了一股浓浓的悲悯之色
因为赵绫的这副神色,毕庆堂的心情便无端的糟糕了起来。从送走赵绫到坐回车里,毕庆堂一直一语不,这样的表现很不像他那套惯于掌握大局的积极做派。
对了,绫姐他们这是要去哪儿?听见谭央的问话,毕庆堂才后知后觉的现此时车里,只有他们两个,而谭央正坐在他的身旁,咫尺间。答话前他先刻意的笑了笑,所以再开口时,话语里便染上了愉快亲昵的调子,他们呀,先乘船南下,在南面安全的地方登岸,然后走荒僻的内6去延安!应当是稳妥安全的,你不用担心!谭央如释重负的点了点头,紧绷的神经便松懈了下来,侧脸向外看时才现,自己身上还披着他的大衣。
谭央轻轻拽下大衣,叠了两叠后放到她与毕庆堂座位的中间。毕庆堂的手下意识的按在那件大衣上,瞥了一眼谭央身上的羊毛大衣,蹙眉道,穿这个没法过冬,今年冬天太冷了,你又最怕冷。也还好,平日不会这么晚出来,说着,谭央想了想,又郑重其事的开口道,谢谢你,救了绫姐和李哥。
谢我做什么,我是自来最厌烦你谢我的,再说你认识赵绫还是我介绍的,而且,救他们,我是有私心的!说到这里,他见谭央的神色里露出了无奈与痛楚,便话锋一转,我是要想办法赶紧把那三个小魔王送走,都把你累成什么样了,才养起来的肉,几天就瘦没了!
谭央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男孩子,大略是顽皮些吧,不像囡囡是女孩。毕庆堂开怀而笑,和囡囡比?哪个能比?孩子总是自己的好!听谭央这么说,毕庆堂便一本正经的快口接道,不止是孩子!
见毕庆堂这么说,谭央便不敢再开口了,若论说情话,明的暗的荤的素的,这世上便没谁是他毕庆堂的对手,只要他肯说,总会点到女人的心弦上。这一点谭央最明白,所以之后路上,不管毕庆堂说什么,她也只是点头抑或摇头,不再轻易开腔。毕庆堂却在心里垂头丧气的感叹着,十年了,这姑娘面皮还是那么薄,人却学油滑了,愈的不好拿捏了。
毕庆堂在旁边连打了几个哈欠,因他一向精力旺盛身体又好,很少露出这样的疲态,谭央便问,怎么?这些天很累吧?毕庆堂神色复杂的望着谭央,木然的点了点头。谭央叹了口气,为了绫姐的事,真是辛苦你了!毕庆堂苦笑着摇了摇头。
车快开到谭央住的公寓时,毕庆堂忽然开口道,南京那边为了保密起见,本来是要赵绫他们在军队驻地就地正法的,若是那样,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法子救他们出来了,戒备森严,又那么多拿枪的兵。可是据说,上海驻地有位将领极力反对,说绝不在杀敌人前先染上盟友的血,政治犯就是要政府来解决,他们不插手。南京政府没办法,就下令把赵绫他们押去南京伏法。我得知这个消息后还是有些为难,毕竟去南京的路很多,而这次去劫人又是极隐秘的事,我不可能每条路上都安排人,铺那么大的局,那就不止是冒不冒险的事了。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人给我送来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