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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过神,转头看到秦森霍地站起了身。他还攥着我的手,却自始至终没有看我的眼睛,仅是垂眼同俞美玉直视线相撞,张口时语气平静得反常:“报酬等结案之后再议,会限定在您的能力范围内。我们还有别的要紧事,必须先行离开。您带了可以记下号码的工具吗?”
    俞美玉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电话簿和一支小巧的圆珠笔,仍没有收住的眼泪摔碎在电话簿军绿色的封皮上,有小滴的泪水飞溅。秦森松开我的手,接过纸笔,飞快地写下了一串号码。我匆匆扫过一眼,没有出声。
    “这是魏琳的号码。随时联系。”他把纸笔塞回给俞美玉,紧接着就抓住我的胳膊强行将我拉起来,拖着我快步离开。俞美玉似乎在我们身后说了些什么,我心不在焉,自然没有听清楚。
    加紧步速跟上秦森的脚步,等到接待室的门被摔在背后,我才开了口:“那不是我的号码。”我说,“是你的。”
    “无所谓,我们一直在一起。”他头也不回地应得语速欲飞,“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成了私家侦探。”
    反过来质问我了么?
    “当时只是想试试她,所以临时撒了个谎。”毕竟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我慢悠悠地告诉他实话,然后再问他:“为什么要接受委托?你有把握江军正是无辜的么?”
    走廊里不见曾启瑞先生或者肖警官的身影,多半是在处理江军正的事。秦森拉着我一路畅通无阻地穿过走廊,我趁着这个机会打量了一眼四周,没有从任何一张陌生的脸庞上看出什么古怪。俞美玉那位神秘的律师朋友难道不在这里?
    “我相信曾队长的直觉,也相信俞美玉的保证。”秦森没有停下脚步,抓紧我的手一路健步如飞地朝公安局正门的方向走去,“不过真相如何还需要看证据。”停顿片刻,他侧脸肌肉线条紧绷,面上情绪极少,“另外,俞美玉的话提醒了我一件事。”
    但他没有接着说下去。
    靠近大门时,我看到了曾启瑞先生。他伫立在大门前,正同另一个警察低声交谈着什么,时不时点点头,眉头紧拧,表情凝重。等注意到我们,他伸出手示意那个警察暂时噤声,转过身远远冲我们问道:“怎么样?”
    “不是什么违法的勾当。”在他面前稍作驻足,秦森交代得简单而含糊,却在下一秒就理直气壮地对曾启瑞先生道别:“现在我们该走了,告辞。”语毕,直接拉上我再次迈开脚步经过这位老先生身边。
    “你不准备留下来……”可怜的曾启瑞先生还有些错愕,见秦森依然脚步不停,才转而无奈起来,“好吧,你回去好好休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伸出的手及时按住我的肩膀,“等等,我叫小伍送你们——”
    秦森不得不顿住脚步,回过头将视线投向他,微蹙着眉,眼神竟忽然变得阴鸷而可怖,只有语调平静如初:“不用了,感谢您的好意。”
    明显地一愣,曾启瑞先生松开了手。
    而秦森则拽着我径自离开。
    这里距离我们的住处有二十分钟的车程,考虑到秦森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拒绝乘坐公共交通工具,一开始我以为他要打车回去。直到看清马路对面停着的那台黑色宾利,我才意识到不对劲。
    恰好这时坐在车中驾驶座上的人摇下了车窗。
    我看到了一张我永远忘不掉的脸。
    ☆、第二十一章
    他坐在车里,还是和从前一样西装革履,剑眉星目的模样看上去极为正直。单从脸型来看,他比以前要瘦一些,肤色偏黄,并不像我印象中的那样气色红润、精神抖擞。但再看看他开的宾利,不难判断和以前比起来,他已经变得更加富有。他嘴角上翘,勾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视线在秦森那里停顿了至少三秒,才挪到我脸上。
    从同他对视的那一刻起,我就在仔细回想他的名字,过了将近五秒才隐约记起来。王复琛是他的名字。他是个律师。律师这个行业目前在国内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这或许也是我因为他的富有而感到惊讶的原因。
    不过不能否认他颇具才能。三年前秦森被告杀害简叔的那场官司,就是王复琛逆转了局势,才让秦森没有被判刑。同时早在我认识秦森之前,他就是秦森的好友之一。至于我为什么对他印象深刻到难以忘怀,或许是因为在打官司前,我曾经和他有过一段交谈。
    “当时天台上只有你们三个。”那时他正在自言自语似地梳理案情,“说实话,我不相信秦森会把简先生推下去,就算他那个时候正在发病。”
    而我则是刚刚从医院出来,已经被那段时间接连发生的事折磨得疲惫不堪,摇摇头敷衍地回应:“你要说成是简先生自己不慎坠楼也无所谓。”我按着太阳穴告诉他,“怎样都好,关键是让法院轻判。秦森现在这种状态不能坐牢,你知道吧?”
    “不,我不是说我怀疑简先生是自己掉下去的。很明显他是被人推下楼的,警方不是傻瓜,我也不是。”王复琛却慢条斯理地摇了摇脑袋,显然并不赞同我的说法,“所以我想说,我在怀疑把简先生推下楼的是你。”语罢便抬头看向我,他抿唇冲我古怪地一笑,丝毫不为自己的语出惊人而紧张或是不安,“你比以前迟钝了,魏琳。”
    那个瞬间他看着我,眼神竟好像带着温度,要在我的脸颊上烙出一个火印。一种难以抑制的紧张感在我心头稍纵即逝。在意识到我并没有杀害简叔的时候,我放松下来,回他一个笑容。我相信他已经在我身上看出了什么不该看出的东西。因此我记住了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