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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还是奴婢来吧。奴婢不过是个下人,名节毁了便毁了,大不了跟着姑娘一辈子。”
    棠音还未来得及答话,视线一低,看见自己的裙裾上已染了一大片血迹,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知道耽搁不得,便连连摇头,努力挪着步子把人往车里搀。
    “名节哪有人命重要!我尽快将他搀到车里,把车帘子落了,便没人能看到里头的情形。”
    她说着落下视线看了看自己肩上昏睡着的少年,轻声补充:“况且,他还昏着,也不会乱传什么。”
    这人看着身姿挺拔,却不知为何,轻得很,半个身子压在她的肩膀上,却并没有多少重量,倒也不必再唤檀香过来搭手。否则两人的衣裙都污了,遇上了人都没人能够回话。
    几乎是没费什么力气的,她便将人挪到了车驾上,让他靠在柔软的大迎枕上,看着他被鲜血染得发暗的玄色袍子,愈发心焦,连声问外头给她的名节望着风的檀香:“荣满可回来了?”
    “一趟来回得不少时辰。他一时半会怕是来不了。”檀香迟疑了一下,看着剩下的那一匹骏马道:“姑娘,奴婢会赶车,可只剩下一匹马,就算拉得动我们,也走不了多远,到不了太医院。”
    “您常在宫里行走,能不能瞧瞧他是哪个宫里的人,若是宫室离得近的,我们便在原地给荣满留个信,将他给送过去。”
    棠音轻应了一声,垂下长睫,将目光落在他的面上。
    第3章 隔世   已经不疼了。
    昏睡中的少年形容狼藉,面上又是乱发又是雨水,还有不知什么时候沾染上的血迹,看着狼狈又可怜。
    沈棠音迟疑一下,伸手将他面上的乱发一点一点地拢在了耳后,又自袖中取出自己的绣帕,沾了些干净的清水,小心地给他擦拭着面上的血迹。
    随着她的动作,眼前的少年一点一点的显出了原本的容貌。
    肤色极浅,是寒玉霜雪般的冷白。
    而在这冰冷淡薄的底色上,剔羽般的双眉深黑如水墨晕开,长睫轻垂,覆住一双轮廓美好的眸子。高挺的鼻梁下,一双薄唇色泽华美,似暮春时节,暴雨中开至靡艳的花。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不外如是。
    沈棠音也被这容貌所慑,好半晌,才轻轻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眼前少年的容貌太盛,以至于她恍然间都以为见着了民间话本中会勾人魂魄的狐仙艳鬼。
    而最初的震撼过去后,棠音很快便明白过来,她不曾见过此人。
    毕竟这样盛极夺人的容貌,哪怕是偶然窥见一眼,也必会留下深刻的印象。
    不认得此人,就没法将他送回宫室,就只能在原地枯等着荣满回来,这样一来一回,也不知道他撑不撑得住。
    沈棠音的目光落在他冷白的没有半分生机面上,眸光颤个不停,终于还是忍不住隔着帕子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
    他额上的温度隔着薄薄的丝绸传递到她的指尖,是一片灼人的滚烫。
    沈棠音吓得缩回了手指,又惊又怕,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坠下,珠串似地落在他冷白的手背上。
    透过这一层朦胧的泪雾,她看见少年鸦羽般的长睫如经霜的花枝般微微一颤,继而缓缓睁开了那双轮廓美好的眸子。
    猝不及防的,她对上一双异族人的浅棕色瞳仁。
    凤眼窄长,瞳眸色浅如琉璃,边缘略深,是金碧交织的耀目之色。
    沈棠音愣了一瞬,继而慢慢地,睁大了一双杏眼。
    她认得这双眼睛。
    宫里向来有不少传闻,其中流传最广的一条,便是关于这双眼睛的主人。
    传闻圣上曾酒后幸了一名身怀异族血统的宫女,两月后宫女诊出有孕,并于次年艰难产下一子后因血崩而死。
    那诞下的那名皇子,有着与他母亲一样的异族人的浅棕色瞳仁。出生时,又逢天降大旱,蝗灾横行,民不聊生。
    而皇子降生当夜又现荧惑守心之大凶天象,钦天监上下漏夜卜卦,认为此子不祥,圣上勃然大怒,连名字都未起,便拂袖而去。
    最终还是御史台为这个孩子赐名,容徽。
    皇七子,李容徽。
    当这个名字甫一出现在脑海的时候,沈棠音下意识地便将身子往角落中缩去,长睫更是颤抖的厉害。
    听闻这位七皇子因出生不祥,不受圣上宠爱,便自小养成了阴冷凶戾,喜怒无常的性子。
    曾有一名服侍他的小宦官,只是因为冬日里端来的茶水稍凉了一些,他便直接剁下那人的手腕,还将其丢下枯井,每日投些残羹剩饭,全当猪狗一样养着。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今日,自己的马匹踏伤了他,他会不会也剁了自己的手腕?
    还是说,还要比这个更残忍百倍?
    沈棠音这样一想,眼泪落的更凶了,身子也一点点的往车门处挪去,随时准备着夺路而逃。
    “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