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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李师师

      陈家别院内,妇人与少女满腹狐疑地盯着一位身材略显消瘦的翩翩公子看了良久,这才异口同声问道:“公子果真便是那唐钰?”
    唐钰微笑着点头:“在下果真是唐钰。”
    听了唐钰肯定的回答,妇人随即展开了笑颜,金陵与广陵只是一江之隔,她怎么说也是混大宋文艺圈的,怎能不知广陵第一才子唐钰唐小宝的大名?单说去年广陵城的花魁大会上,玉宇琼楼的锦瑟姐妹与醉月阁的花翎语合作的那一曲《沧海一声笑》,史无前例地三人同时受封花魁之名,而《沧海一声笑》的词曲作者,便是眼前这位少年公子。
    如若求到他所作的一首曲子,那自己便能坐实了金陵第一琴师的名头了吧。
    妇人还在踌躇着不知如何启齿,身边的少女却是“噗通”一声朝着唐钰跪了下去,她将自己的头颅深深埋在唐钰的脚下,任由李韵儿如何拉拽,依旧倔强着不起身:“求唐大人为小女子做主。”
    “唐大人?”唐钰考取了功名?不对啊,即便唐钰才高八斗,在去年通过了乡试,朝廷随即便有空缺让他补上?这令那些多年闲赋在家等待补缺的进士们情何以堪?
    身居江南的妇人不知道唐钰在汴京的作为,作为汴京府人士的少女却是一清二楚,唐钰虽只是云玉县的区区县令,如今更已辞官,但是凭借他在汴京的威望与人脉,必定可以为自己的父亲翻案。
    “你便是韵儿姑娘新收的弟子吧。”唐钰伸手将少女搀扶起来,“心中有何委屈大可说来听听,你既是韵儿的徒弟,便是自己人,如若你真有什么冤情,纵然我力有不逮,也会为你讨回公道。”
    这是自家中出事以来的一年中,第一次有人说会为自己出头,少女心中最为柔软的地方受了怦然一击,纵使坚毅如她,也不禁流下了眼泪。
    “我本是汴京城内一户染坊,我爹王寅因为改进了工艺,染出的布料色泽鲜艳经久不退,受汴京百姓追捧,便连皇室也时常送来布料染色,因为生意很好,日子虽不及大户人家,倒也算是衣食无忧。也就是去年初夏,几名衙役打扮的男子将我爹带走,说是有人穿了我家染色的衣服,不久便死了,硬说我家的染料有毒,还搜出一个包裹说是证据。不久之后我家便被查封,我娘为了救我爹变卖家财,此案最终却以我爹在狱中畏罪自杀而不了了之,得知我爹死讯,我娘一病不起,数日之后也撒手人寰,而我大伯,身为官居五品的中散大夫,对我爹不闻不问也就罢了,竟然还将我卖入青楼。”
    听了少女的述说,在场之人无不发出一阵唏嘘,在这样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环境里,如少女这般遭遇的普通人比比皆是,家破人亡的惨剧几乎每日都在上演,他们能做的,也只能是报以同情而已。
    唐钰并非愤世嫉俗之人,世间不平事也管不了太多,只是如今已然放了话,自然不能出尔反尔,转头看向一边的虎子,虎子点点头:“具体细节并不知晓,只是太尉韩进的儿子占了一家染布坊之后改为酒楼,确有其事。”
    少女也频频点头:“不错,我家的染坊位置极佳,曾有不少富家子弟上门劝说父亲变卖,因为是祖业,我爹拒不出售,想必是惹怒了他们,这才栽赃陷害。”
    韩家,京城又一个名门望族,似乎还是司马光阵营的中流砥柱,唐钰摸摸下巴,不由得一声苦笑。
    见到他如此表情,少女的神色渐渐冰冷,她自然知道凭借自己的身份,根本不足以令唐钰为她得罪韩家,他幽幽转过身便准备离去,脸上露出的决绝之色令在场之人的心都莫名一疼。
    只听唐钰说道:“如今你爹已然身死,正所谓死无对证,你家的案子可能已成定论,只是冤屈无法平反,世仇却是可以报的。”
    “报仇?如何报?”
    “若是我猜的不错,令伯父将你托付于青楼,又花了大价钱送你来金陵,便是打算令你暂且远离是非之地,对方势大,他毫无胜算,只能想办法护你周全,再从长计议。”
    听唐钰如此分析,一旁的妇人也不住点头:“京城琼瑶阁的妈妈将你送来金陵时与我说过,你虽是委身青楼,却是大小姐身份,不可亏待,此刻想来,必定是你的伯父有所交代。”
    “他知道你性子烈,留在汴京必然出事,只能将你送来江南。”
    唐钰顿了顿又道:“想必你经过这半年的颠沛流离,自然也想到了报仇之计吧。”
    少女紧咬贝齿恨恨道:“我除了这一身皮囊作为资本之外还有什么?无非也就是打算技艺学成之后凭借青楼女子的身份与京城的达官贵族们周旋,寻找机会报复韩家罢了。”
    这的确是她所能想到的最简单也是行之有效的唯一办法。
    “如今你遇上我,便将这个想法摒弃了吧,以后你只是韵儿姑娘的弟子,她说你有学琴的天赋,那便跟在她身边好好学,他日也能成为大家,至于其他,万事有我。”
    说这句话时,连唐钰自己也不禁有些好笑,短短几日之间,这已是他向两位女子作出了承诺。
    少女点点头:“那我要跟着你们回汴京。”
    唐钰嗯了一声:“如此也好,只是安全起见,你王家的本名是不能用了。”
    少女看看一边的李韵儿:“既然韵儿姐姐收我为徒,那我便改姓李。”又转头看看另一边教自己学琴的妇人,“师家娘子也是我恩师,那我便改名师,自今日起,我便叫李师师。”
    “李师师?”
    骤然听到这么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唐钰差点一个站立不稳跌倒在地,面对在不久之后的将来迷倒一众文人才子的北宋名妓,唐钰竟打算令她从良,这算不算大宋文坛的损失?单是为老不尊的登徒子张先为她新创的词牌《师师令》便会不复存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