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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杳录 第129节

      他对着众人行礼,然后走到顾云杳面前为她请脉,只才搭上去就面色一沉,凝眉道,“王妃如此重伤,怎可随意马车劳顿。”
    玉戎第一个问如何?御医也不隐瞒,简单说道,“箭伤十分深,几乎穿胸而过,若非有神医及时治疗,怕是早就香消玉殒了。”
    在场人都皱起了眉,反观当事人的顾云杳却一脸苍白的带着笑意。
    御医再确认了下,摇头道,“王妃还是早些回府修养吧,此伤至少半月之内不宜走动,这次就已经轻微撕裂,否则王妃此刻的脸色不该如此苍白啊。”
    第221章 试探真假
    这是实话,从端王府到皇宫的路不远,王府马车也十分平稳,但从宫门一路走到这里却不近,还要一路端着王妃的架势。
    “陈奕,你暂且下去吧。”玉戎挥手示意御医先离开,这名御医是他亲自挑选的,医术在宫中排得上第一,他都说这伤不假,他自然相信。
    顾云杳听到御医名字时嘴角不自觉抽了抽,当初让他入宫他就万般不愿,如今进都进来了,还死磕着名字不放,有意思吗。
    皇帝倒底还顾及端王影响,并未久留两人,临他们出宫时,还遣人送了出去,免得端王妃一路走出去伤口开裂加深。
    上了端王府马车,顾云杳的脸色渐渐好转,伤口比她预想的好得快,如今稍微折腾下并不会让伤口裂开,但今天既然来见玉戎,戏总得做足。
    “他来了,以往不会这般沉不住,还把我们都叫来。”玉非寒脸上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幽深的眸子里寒雾涌动,不是同情,只是感叹。
    顾云杳没说话,轻轻依偎到他肩上,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有生老病死诸般烦恼,反之那是神仙。
    玉非寒也不再说话,伸手圈住身边人的肩膀,这一世烦恼伤痛,但好在遇见了她,便算是老天待他不薄了。
    马车一路稳稳当当进了端王府后门,下了车,院子中站着一个人,是久违露面的柳轻盈,她和历壹铭去找身上有异香的人,回来说过那人在宫中。
    “云杳,昨夜宫中有宫娥死了,那宫娥身上就有那种香味。”几人往院子中走,近几日的天气有些萧索,屋外已经有秋风瑟瑟之感。
    绕过院子入了寝室,顾云杳示意柳轻盈一道坐下慢慢说。
    “宫娥身上有香味,但她却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对吗?”柳轻盈既然来了,肯定不会只说这么废话,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对,这名宫娥没有易容,却身份家世都十分清楚,连父母兄弟都还建在,绝非无主之魂。”她在宫中这些日子,发现这西秦的后宫竟也不比后燕干净。
    宫中侍卫和宫娥多有私相授受,虽说曹贵妃治理之下鲜少有明目张胆的,但私底下却是不少。
    外紧内松,这样的治理方式虽说让别人看着赞赏不已,但各种利弊,只有掌权的人才知道,所以,她不怀疑曹贵妃真的是从蜀中叛乱里逃出来的人。
    “今日见到程颐了,他的还没查明那些人到底都有谁,但有几个你暂时不要碰。”顾云杳对死了的宫娥不置可否。
    后宫中每天都有人死,不明不白的更多,若关心每个,怕是要把人都圈起来才行。
    “是谁?”柳轻盈奇怪道,宫中除了他们的人,还有雪神殿叛徒一些爪牙,再然后便是朝中各势力安插进去的,和按部就班选进去的。
    雪神殿叛徒的爪牙他们在查,朝中各势力安插的他们也在暗中监视,唯独按部就班进去的并无人注意过。
    “永嘉公主玉非倾宫里的人,曹贵妃身边的琉璃。”顾云杳说到琉璃两个字的时候,微微有叹息溢出口,但很快就被她极好的掩饰了过去。
    玉非寒早在他们入门前就先一步离开,这时候屋中就只有她们两人,说话方便无所顾忌,顾云杳也不打算瞒着柳轻盈。
    “琉璃可能就是久无音讯的流苏,我不知道她为何会在曹贵妃身边,但想来也有自己的打算。”
    前一世她为了自己耽搁了婚嫁,整日与她一道陷在勾心斗角,杀人与无形的后宫之中,即便是她死的前一刻,也从未好好为她安排。
    这一世她有自己的想法和去处,她不拦着。
    自第一次见她就知道,这一世的流苏不是她的了,那个自小玩在一处的小姐妹,深宫黑夜里与她依偎在一起的人,自此说不定就是陌路了。
    柳轻盈的神情一滞,继而微微蹙眉,怪不得每次见到那宫女时,她总有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却搜遍记忆也找不到这样一个人。
    “好,我知道了,不过云杳你要留心些曹贵妃,我总觉得这人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她以前也总会往宫中跑,见惯了宫中女人为得圣宠不择手段。
    可曹贵妃显然并非为了此,她的手段多隐秘,是真正杀人不见血的主儿,若非出身有异,争个皇后也未尝不可。
    顾云杳点头,曹婷的身份确实可疑,但从未露面的太妃更可疑,所有矛头都指向她便是雪神殿叛徒,可这么大一盘棋局,当真是她一人所为?
    若真是如此,怕是连崔禀意都逊色三分了。
    “你在宫中也要小心些,玉非倾虽与你也算是同出一门,但雪神殿之中水太深,切不可掉以轻心。”她叮嘱道,玉非倾未向她们隐瞒雪神殿之人的身份,但她并不敢全然信雪神殿。
    青绡知道她转世之事,云姬曾试图杀她,或许真正逼她入局的,就是这些人,否则晋国国师从哪里得来她前世批命,又为何笃定说出来也不会危及她的性命。
    过往种种仍是一团烟云,看不清的背后的或许不止那一双手在推动,小小的西秦,到底有什么魅力引来如此多的人。
    送走柳轻盈已经过了午膳时间,出门就见玉非寒站在不远处,见到她便招手示意她过去。
    “为你留了饭菜,快过来。”
    顾云杳一路走过去,与他携手去了院子中的亭子,四盘小菜还有一盅汤羹,这分明是两人饭量。
    “你也还未吃?”她有些疑惑,顺着他的意思坐下,又看他细心为她盛饭添汤,心里忽然不想再搭理外间那些乱七八槽的哦的东西。
    玉非寒坐下给自己也盛了一碗饭,笑着道,“与你一起吃方才有滋有味,快吃吧,要凉了。”
    顾云杳点头,深深叹了口气,“若是从此都如这一刻这般清静悠闲,那该有多好。”说着抬手夹了菜往嘴里放,慢慢咀嚼。
    “可惜这世上太多烦心事,也太多不识趣的人,我这愿望怕是很难实现。”
    玉非寒咽下口中食物,淡淡一笑道,“你在说来人吗?”话音落下,院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听声音还十分急促,是朝他们而来。
    顾云杳哀叹一声,手中的碗筷没放下的意思,反倒动作更快,不管做什么,饭总是要吃的,吃饱喝足才有好心情办事儿不是。
    喝下最后一口汤,来人也到了跟前,是李良政,不过他来不是找主子玉非寒的,而是来找坐在一侧保无聊赖的王妃的。
    “王妃,廷尉大人请您过去,说是,说是有案子需要您从旁协助。”李良政面色有些为难,主子吩咐了一切按照王妃的意思办,可对薄公堂这种事,也行?
    他以为说完起码该被人质疑一声,谁知道他们家主子和王妃竟然十分无所谓的起身了,主子更夸张的还交代了他要护着王妃。
    李良政一度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直到走到门外,看着自家王妃跟亲自来请的廷尉寒暄,这才回过神来。
    “一家子都疯了吗?”他小声嘀咕,嘀咕完又小心看向四周,生怕自己的不敬之语被人听到了,让他们家主子给他来几十大板。
    廷尉府与端王府隔着几条街,从这里过去也没多远,但顾云杳还是乘了轿撵,毕竟她现在还是弱不经风的病患,经不起折腾。
    一路上许多人对着她的轿撵行礼,毕竟这黎京没几个人不知道银色雪花印记是端王府专属,且几日前的流言还未停歇,今日廷尉大人竟然亲自请了王妃,看来此案是要深究了。
    百姓们争相告知,不出片刻,跟着廷尉府衙役后的队伍就越来越长,越来越多,俨然跟游街示众差不多了。
    等到了廷尉府门口,队伍已经远远大于来时的人数,身后一众老百姓看热闹的,八卦的,好奇的,总之都跟了来。
    顾云杳端端正正坐到了廷尉大堂的椅子上,耐心等待一干人等传唤上堂,不出所料候清也在此列。
    她眉眼仍是温顺的,就像第一次就见到她那般,是个怯懦与世无争的模样,可私底下谁又能想到,她才是顾家血案的凶手。
    候清看到了堂上的顾云杳,她没什么表情,当时被送回将军府,她就了会有锦亭这种局面的觉悟,可她不后悔。
    许靖容院子里看到自己儿子的尸身时,她彻底万念俱灰,她不过是被人设计利用了一次,她就对她如此心狠手辣。
    两个儿子啊,她毕生的心血,也是这辈子唯一用心的,就这么一夜之间全毁了,而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只敢看着,连个屁都不敢放。
    外间传言他是个小人,她心里很清楚,但不管是小人也好,将军也罢,他对她都十分好,让她动了心,甚至不惜犯险为他与主人说情。
    可他呢?功成名就却也娶了别的美娇娘,看着日日诉衷肠爱人之子被杀的时候,除了那一脸悲伤,就再也没了别的表示。
    候清不能原谅顾之曦,也理解不了,对于一个女人,且是一个已为人母的女人而言,自己的孩子被人杀了,哪怕倾其所有也一定要报仇,不计后果。
    第222章 对薄公堂
    她跪在堂下,收回看向顾云杳的目光,这姑娘从她入顾家门那一刻起,她就没敢小瞧过,曹钰死的时候,嫁祸给她也只是一个试探,没想到她能那般轻松就脱身了。
    候清自认不是个喜欢自欺欺人的人,与其被人欺骗蒙在鼓里,宁可鱼死网破的真相,所以她不后悔折返回顾家。
    只是看着自己的儿子惨死,那场面终究过于残忍,她无法承受的,那些人也该有个无法承受的后果才算完。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廷尉府新上任的廷尉是个刚正不阿的人,一路从小小县令走到今天,可谓千难万险。
    顾云杳心里计较着,若非此次邵籁不知死活,这位大人恐怕也走不到今天,是对他的提拔,也是对他的威胁。
    “民妇候清,乃大将军顾之曦的妾侍。”不管在顾之曦眼里她是不是妾,在外人眼里她都是个姨娘,抬不上明面的妾侍。
    “民妇林敏,上军大将军曹烈发妻。”李敏今日会来是因为顾云杳,这姑娘她很喜欢,且廷尉大人说今日便是审理包括她女儿的案子。
    李敏看了眼顾云杳,她端坐在椅子上,身上是妃制服,其上珠玉金饰奢华且贵气,是一般高门大户所不能有的。
    廷尉听罢两人说话,也朝着坐在一侧的端王妃看了看,她面容幽淡,嘴角一抹让人猜不透看不清的笑意。
    “今日本官升堂问的是三间案子,其中有一件便是曹烈将军之女曹钰的死。”廷尉说着顿了顿,见没人吭声,继续往下说道,“此案波折不断,但终是拿住了案犯。”
    他面容严峻,眼神如炬的看着堂下的候清,惊堂木一拍道,“犯妇候清,你可知罪。”
    李敏眼光微闪,有些不可思议,难道杀她女儿的凶手会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温顺内敛的妇人?
    顾云杳见她反应不由挑眉,看来她送去给曹烈的消息,他并未同自家夫人说,是担心吗?
    “民妇知罪。”候清淡淡的说,顾之曦不是说要救她吗,她倒要看看,她所犯的罪他如何救得了,“还望大人明察。”
    廷尉一愣,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认罪了,他以为多少会有些波折,毕竟这人是顾将军的妾侍,若她抵死不认,势必要费上诸多力气。
    “额,那就从实招来,你是如何杀人行凶的。”廷尉有些措手不及的道,偷偷的又看了眼堂上坐着的端王妃。
    原本还想让端王妃做个证,这下人自己认罪了,此证也就作罢,不过后头几个案子还需要她在此,廷尉也不得不让人多等上片刻了。
    “是。”候清应了一声,慢慢直起身。
    “老夫人寿宴当晚,曹姑娘不知何故到了后院偏僻之地,或许偷听到了不该听到的,慌张离开中被我发现。”
    她语气平稳,没有丝毫害怕和担忧,根本没了求生的念头,还怀着一丝鱼死网破的疯狂。
    “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再见到曹姑娘时,她已经昏死在花树下,脖颈间有掐痕和勒痕,想来是被人挟持,下手没个轻重,以为把人给勒死了吧。”
    候清说这些的时候,就想是在讲述一个无关痛痒的故事,一字一句平缓而毫无感情。
    李敏就不同了,说的是她已故的女儿,她怎么可能毫无反应,那张受过时光琢磨的脸上,此刻显得有些憔悴,一双眼睛通红,那泪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来。
    “民妇将计就计,与赶来同我商议的人一道把曹姑娘吊在了花树上,只是刚放下去,就不知从哪里射来一道银光,将人彻底钉死了。”
    此话一出,顾云杳和李敏都齐齐看向她,但候清只是徐徐道来,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和话语。
    “凶手另有其人?”廷尉几乎站起来,他得到的消息便是眼前人策划谋杀,没想到竟然还有别的内情。
    候清点头,“我虽是顾将军的妾侍,但并不会武,那根银簪所刺位置精准且一击致命,大人觉得民妇能做得到吗?”
    这句问的十分好,顾云杳也曾怀疑过,但她以为是云姬所为,以她的能力,想做到不费吹灰之力。
    “倒也是,你可知是何人所为?”廷尉此话问出,堂下三人都抬眼看他。
    顾云杳真没见过这种问案的,不过也没见过候清这样配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