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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她戏多嘴甜 第570节

      皇上正批折子,闻声抬头,见霍以骁精神一般,便放下了笔,问道:“去庄子里换换心情,怎么还越换越睡不好了?”
    “认床。”霍以骁道。
    皇上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眼底满满都是不认同。
    这是什么敷衍的答案?
    这小子什么时候认过床?
    霍以骁看向吴公公,吴公公默默偏过了脑袋。
    假话说得这么没有诚意,还要怪皇上不信?皇上信了才匪夷所思吧?
    霍以骁道:“我梦见我娘了。”
    皇上的眼中满是诧异。
    “我不知道她什么模样,”霍以骁道,“但我知道她是我娘。”
    “她……”皇上顿了顿,问,“她在做什么?”
    “什么也没有做,”霍以骁自嘲地笑了笑,“她生了我就走了,她能做什么?唱曲、喂饭、哄孩子,她全都没有做过。”
    皇上呼吸一滞,叹道:“是啊,她什么都没有做过,什么都来不及做。”
    霍以骁看向皇上,问:“她、她是什么样子的?我想知道。我不想下回梦见她的时候,她就只站在那儿,朦朦胧胧的,我看不清她的模样。”
    话音落下,却没有答案。
    皇上沉默着,抬手扶着额头,久久的沉默。
    霍以骁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不要太过急躁:“皇上是想不起来了,还是不愿提她?”
    皇上缓缓抬起眼皮子,沉沉视线落在霍以骁身上:“你不用激朕,朕不会忘了她,只是过去得太久了,很难去形容……”
    “我还以为我日日在您跟前转,您看着我就能看着她,”霍以骁哼笑着道,“听您这话,我和她不像?”
    闻言,皇上一瞬不瞬看了霍以骁一会儿:“不太像,只眉宇间有一丁点她的影子,你更像朕。”
    霍以骁问道:“您就没有她的画像?”
    皇上摇了摇头,片刻,道:“你先下去吧。”
    霍以骁没有停留,直接起身行礼告退,一气呵成,走得头也不回。
    长长的宫道上,除了脚步匆匆的内侍经过,再无其他人。
    霍以骁放慢了脚步,抬头看着宫城飞檐。
    答案已在心中,此刻不过是添一层印证。
    金老太太说,他与熙嫔娘娘没有一分一毫的相似。
    高老大人说,他更像郁劭。
    郁劭与郁薇是亲兄妹,他像舅舅,与母亲,也就只剩那一丁点影子。
    这是一种“幸运”吧。
    如果他和母亲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沈家一早看出他的出身,他可能无法长到现在。
    可也是一种遗憾。
    他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样子,连缅怀,都只能是一个轮廓。
    第701章 玉佩
    御书房里。
    皇上闭目养神。
    他和以骁很少谈论“生母”,或者说,很少能够心平气和地说这事儿,以往可能刚启了个话头,就说不下去了。
    这个话题,他不想谈,以骁也不想谈。
    因此,以骁执着着问生母,这还是第一次。
    却也是人之常情。
    孩子对母亲的依赖、信任,这是骨子里就有的。
    一如他自己。
    皇上与生母的感情不深,他自幼长在霍敬妃跟前,但他并没有失去“母亲”,娘娘待他如亲儿,他待娘娘如亲母。
    一个人对“母亲”的所有感情需求,皇上在娘娘那儿得到了全部。
    这一点,皇上想,他和以骁是不同的。
    他在回忆“母亲”这个角色时,他能想起很多真切的场景与画面,那些对话与情绪都是发生过的。
    可以骁不能。
    霍以骁的生命里,从来没有那么一个角色的存在。
    他小时候由金老太太抚养。
    老太太养育曾孙儿,霍怀定的夫人照顾侄儿,她们都尽心尽力了,但她们的角色,从一开始就不是“母亲”。
    长大之后,就越发没有那么一个人物了。
    思及此处,皇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是他亏欠儿子的。
    当年没有想得那么周到,因为他自己未曾缺少,也就没有意识到缺少的滋味。
    也是近些年,皇上看着以骁长大,又与太妃娘娘交谈,才渐渐能够明白过来。
    只是,这种缺失,想补都补不了了。
    以骁已经不是稚子了,他的成长路上,缺了的就是缺了,又不能回到二十年前去。
    况且,时至今日,皇上回顾从前,在那么多措手不及之下,他确实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又要瞒过沈家,又要让孩子在他眼皮子底下,以免万一状况鞭长莫及,又要足够信任,家里能养亦能教。
    皇上缓缓睁开眼睛,哑声吩咐吴公公:“重新泡壶茶。”
    吴公公会意,退了出去,着手准备新茶。
    御前没有他人,皇上起身,从身后的博古架上取下一檀木匣子。
    他打开来,取出里头存着的唯一一样东西。
    是一对络子。
    很多年了,络子的色泽都褪了,也有磨损之处,露出几根线头。
    络子上头没有坠任何的东西,空荡荡的,但可以看得出,它们原本是坠过物什的,只是后来被人拆了。
    皇上捧着络子看一会儿,又放了回去,合上匣子,重新放回了博古架上。
    他又坐到了大案前。
    前后隔了这么会儿,砚台里的墨有些粘了,他舀了一匙水添上,重新磨开,提笔润了。
    吴公公新泡得了茶,在外头窥了一眼,见皇上在继续批折子,才捧着茶盏进来。
    皇上接了茶,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口。
    “你这手艺是越发好了,泡得香。”皇上道。
    吴公公垂着手,恭谨谢皇上夸赞,却不想,皇上的下一句,让他略感奇怪。
    皇上说:“比以骁的娘泡得强多了,她什么都会,就是泡不好茶。”
    语气温和又怀念,隔着氤氲白气,都能看到皇上笑容里的无奈与惆怅。
    从这话来听,皇上还是惦记那位的。
    只是这话不好接,吴公公也就不接了,只在心里来回思量着到底是哪儿怪。
    外头,常宁宫使了个人过来。
    太妃娘娘备了些点心,让人给皇上送来试试。
    吴公公接过,正要送进去,一桩旧事冲入脑海,让他后脖颈汗毛直立。
    他的心仿若是沉沉的钟,被撞得心惊肉跳。
    熙嫔娘娘泡不好茶?
    他怎么记得,当年,他在先帝御书房的茶水房里伺候,齐公公替还是敬妃的太妃娘娘来给皇上送点心。
    齐公公好像曾提起过娘娘分了些赏赐的茶叶给熙嫔,因为熙嫔爱茶。
    一个爱茶之人,会泡不好吗?
    吴公公不能下结论,但心里总觉得不妥当。
    调整好状态,吴公公才回到御前,将点心奉上。
    皇上倒是没有再提,先前那一句,大抵也是忽然间想到了就提一句而已。
    拿起点心,皇上又问:“朕原有一对青玉佩,半圆的,合起来是个圆,好些日子没有见着了,给收哪儿去了?”
    吴公公回忆了下,道:“是不是去年四公子娶亲时,您赏给他的那对?”
    “朕给以骁了?”皇上挑眉,“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吴公公颔首:“大礼之前,您召四公子说话,玉佩放在偏殿,还是小的引着四公子去取的。”
    皇上沉思了一阵,道:“既给他了,朕怎么不记得他戴过?”
    吴公公确实不知道四公子为何不戴在身上,但他知道皇上不可能忘了这事儿。
    那对玉佩,原是缀在一对旧络子上的。
    皇上当时打发了他,吴公公也是意外看到皇上在解玉佩,既然皇上不要他知情,他就当没看着。
    皇上亲手解了,又赏了,络子好像也收起来了,按理不会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