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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耿牵起缰绳,虽然是满身的不情愿,却只能一步一步迈开了沉重的步子
第19章
牵着马踩在三原县土地上的每一步对牛耿来说,都跟踩在刀子上没有什么区别,他从不知道从薛府到堂老爷府上居然会这么远,好不容易熬完了这一路的折磨,到了堂老爷家的院门前,他还得扶着薛照青下马。
牛耿低着头,恭恭敬敬的伸出手来,一只细腻熟悉的小手附在他的手上,紧紧握实了,借着他的力从马上下了来。如果不是那双手后面的红色喜服太过刺眼,牛耿觉着,他一定会牢牢的把那小手握实,把整个人裹在自己怀里,再不放开。
可今日终究是他大喜的日子,牛耿只得松了手,立在堂老爷的门口静静的等着。
自打薛照青回来这七天,明明知道木已成舟,可牛耿心里却还一直盼着,盼着青儿能过来和他解释一些,解释这一场亲事不过是一场闹剧,亦或者不过是被薛老爷逼着没有办法。
可整整七天,他连薛照青的影子都没有见过。算一算,已经半个月没有见他了,而再见的时候,他却穿着大红色的喜服,而他,却为他牵起了头马。
牛耿从不知道薛照青穿红色这么好看,跟平日里身着青蓝长衫不同,那粉嫩的小脸裹在一席红色里显着更加有活力,纤细的腰肢在金黄色腰带的缠绕下不盈一握,黑色的长发一部分束在喜帽里,一部分散落在外面,随风吹着,撩拨着牛耿的心。
牛耿恨自己那双管不住的眼睛不断的跟着薛照青的背影,只得硬生生拿手掰过脸来,不去看那刺眼的画面。
院里闹腾了好一会儿,新媳妇总算上了花轿,牛耿扶了薛照青上马,识趣的再次牵起了缰绳,晃晃悠悠走完了三原县的主路,牛耿把马牵回到了薛家正门门口。扶了薛照青下马,薛忠接了缰绳把马捆在门口的一棵树上。
按照习俗,牵头马的要把两个新人送入拜天地的主厅,牛耿安安静静的跟着薛照青和新来的少奶奶,看着他们过火盆,踩桑叶,拜天地。
拜完天地后,依照薛家的规矩,新媳妇要先进祠堂拜祖宗之后才能往洞房里送,那薛家的祠堂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对外人开放,看热闹的乡民和家仆们挤着闹着往祠堂的方向走,连原本想回去的牛耿,也不得不顺着人流跟了过去。
薛照青和仍然带着盖头的新媳妇跪在祠堂牌位前的软垫上,薛家其他支脉的叔伯立在一边,薛乾点了点了六只香,一手三只分别给了二人。
二人拿住香,贴在额头上,大叩了一个头之后,薛富在一边喊到:一炷香,请列祖列宗。
再叩。二炷香,利子孙万代。
三叩。三炷香,结百年姻缘!
三个大头叩完之后,薛照青扶着许彩星起身,把六炷香插在了牌位前的香炉上。
入宗礼成,送新媳妇入洞房喽!
几个丫头婆子走上前,扶了新少奶奶往新房的方向走去,人群一下子就闹腾起来了,牛耿却在这个时候一个人悄悄躲在一边了。
叔,我去把马牵回马房。牛耿对也在一边躲清闲的薛忠说。
咋?不跟着去闹闹去?
不去哩,这马没人管,待会再被炮仗给吓着哩。
行哩,你去吧,中午来院里吃饭啊。
还有咱的桌?
可不是,薛老爷还特地给咱几个长工办了个桌哩。
哦。叔,我不舒服哩,就不上桌吃饭了。
你个娃,是咋了么?薛忠这才留意到牛耿面色不太对,脸色比平时苍白了不少不说,一双大眼下面还挂着两个黑黢黢的眼圈子。
咋?病了?用手摸了摸牛耿的脑门子:不热啊。
叔,就是有点累了么。牛耿稍稍往后躲了一下,接着说。
你可想清楚咯,大少爷娶妻的席那可是好席,吃一顿能管三天哩。
那吃不下么。
行行行,你个娃么福气,回去歇着吧,回头啊,我跟你娘说,让单独给你留点儿。
谢谢叔。
牵着那被装点的花里胡哨的马,一人一马回了后院。把马栓到马房上以后,牛耿把那大红的绣球和大红的鞍子都给换了下来,泄愤似的丢到了一边放稻草的地方。恨不得再上去踩上两脚!
那血红色的东西越看牛耿越来气,心里堵的难受,牛耿觉着如果自己再不找个地方宣泄一下,整个人都快炸了!
他把那紫红色的长衫一脱,扔在自家炕头上,拾起来那身穿习惯的破袄,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往他常去遛马的空地上跑去。
这个时节的地里,本来人就少,薛家请吃席,更是没有人愿意在地里干活了。牛耿发了疯似的大声叫唤着。
啊!啊!他就想禁锢在笼子里无法挣脱的野兽一般,只能通过吼叫来宣泄着自己的感情。可他比笼子里的困兽要好上一些,他还有一双腿,让他在这无人的田野里,肆意奔跑。
那片空地就在眼前,牛耿不知疲乏的叫唤这,嘶吼着,直到那副嗓子喊哑了,直到头脑充血,再无力气,直到整个人几乎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