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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对师尊大逆不道呢 第38节

      云林境道:“不必多礼。”
    明修诣这才抬起头来,视线猝不及防撞到三人中央的人,整个人就是一愣。
    玄石伫立,一个小小只有六七岁的孩子裹着宽松至极的衣袍,头顶的昙花对他来说有些大,将他脑袋坠得微微歪在一旁。
    那孩子眼瞳一黑一紫,正是宫梧桐。
    明修诣:“……”
    明修诣吃了好大一惊,惊愕道:“师尊?”
    师尊正乖乖跪在地上,手中捧着糖人,吃得半张脸都是黏糊糊的糖水,他眸子清澈,歪着脑袋看着明修诣,开心得一眯眼睛,跟着他学:“师尊师尊!”
    明修诣:“……”
    想起宫梧桐之前说自己在研究返老还童的阵法,明修诣勉强镇定下来,但心中还是有些凌乱。
    偌大个三界,能研究阵法把自己研究成这番模样的,除了小圣尊也没有旁人了。
    云林境将宫梧桐小肩膀上宽松的衣袍给拉上去,轻声哄他:“师兄,圣尊已经离开九方宗半天,你可以不必跪着了。”
    宫梧桐一边舔糖人一边含糊地说:“不行,爹爹说一定要在这里跪到晚上的呀。”
    宫确这下有点狠,把宫梧桐的神智都给打回六七岁了。
    云林境无奈:“圣尊是在说气话呢,师兄不跪也不会有事的。”
    宫梧桐摇头,头发上的昙花被他摇掉,长发披散下来,几乎将他整个身子都遮住了:“不行的,不行的,我要听爹爹的话。”
    众人:“……”
    他们终于知道宫确为什么要将宫梧桐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了。
    因为只有这么大神智还不完全的宫梧桐才最听话,不会阳奉阴违,当面说一套背后做一套。
    花不逐问最先过来的云林境:“这糖人是谁给他的?”
    云林境还没说话,宫梧桐就举起胖乎乎的小手,抢着回答:“是爹爹给我的。”
    他说完,还伸出舌尖舔了舔,觉得甜得不行,更开心地说:“爹爹是最好的,还给我糖人呢。”
    众人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明灯在一旁默默心想:“让您罚跪并不算真正的惩罚,让你当着徒弟和师弟们舔糖人才是。”
    宫梧桐根本不知道他爹真正的意图,还美滋滋地舔了大半天,终于将比他脸大的糖人舔完了。
    往常日理万机的师弟们根本不走,就围着他坐着,饶有兴致看着往常睥睨一世顽劣不堪的大师兄舔糖人。
    花不逐还拿了个留影珠,对着宫梧桐亮了半天。
    宫梧桐被罚跪罚习惯了,小身板跪得直直的,舔完糖人微微仰着头让云林境给他擦脸上的糖,擦完后还会乖乖地说谢谢。
    明修诣到宫梧桐的房里找出了茶,沏好了端过来给玩得起劲的师叔们喝。
    宫梧桐跪得膝盖疼,但还没到时辰根本不敢擅自起来,只好强行忍着,一声都不吭。
    直到太阳下山,云林境他们也找完了乐子,忙哄着宫梧桐起来。
    宫梧桐尝试着想要站起,但膝盖一动他又直接摔了回去,被云林境一把接住。
    只是云林境的双手刚一扶住宫梧桐的肩膀,那软软乎乎的孩子转瞬变回二十多岁的成年人,若不是云宗主常年练剑,指不定能被他带得摔下去。
    宫梧桐披头散发垂着头,一直放松的身体骤然一僵,接着保持着跪姿,几乎将头埋到云林境怀里,好半天才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呜咽。
    云林境不明所以:“师兄怎么了?疼?”
    花不逐已经搜集到了能让他们笑半年的画面,此时也大尾巴狼似的强行忍着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师兄不必担心,当年宫确圣尊来九方宗小住那段日子,我们每个人都被罚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秋却蝉不知何时又拿到了宫梧桐的扇子,扇面上密密麻麻全是字,他迫切想要安慰师兄,但却根本没人看他。
    宫梧桐恨不得直接打个地洞将头埋进去,他满脸羞愤欲死,完全不想抬头,在他视线范围内,被他吃得干干净净的糖人木签还躺在地上。
    太丢人了。
    宫梧桐今日在师弟们面前所丢的人,用了好几日才治愈。
    他缩在红尘苑好几日都闭门不见人,就连明修诣都不见,直到月初时,才终于恢复成往日那番张扬顽劣的模样出来晃荡。
    明修诣又在扫山阶,听到后面的脚步声,隐约觉得熟悉,微微回头一看,果不其然正是宫梧桐。
    宫梧桐一身紫衣,肩上还披着大氅,捏着昙花扇子溜达着从山阶走过来,带起一阵小风将刚扫好的山阶又落了一层的落叶。
    明修诣也不觉得心烦,瞧见宫梧桐这身打扮,先行了个礼,道:“师尊,这是要出门?”
    宫梧桐晃悠到他面前,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番,扇子又挑开明修诣的衣襟,看着里面灰扑扑的袍子道:“嗯,出门。”
    明修诣点头:“恭送师尊。”
    “送什么送?”宫梧桐抬手一点,明修诣手中的扫把直接被扔飞,他懒洋洋道,“你随我一起下山买点东西。”
    明修诣:“我?”
    “是啊。”宫梧桐道,“你看你这打扮,成何体统?”
    明修诣不明白自己这身有什么不成体统的,茫然看他。
    宫梧桐一展小扇,洋洋得意道:“今日作为师尊,我就教教你臭美的本事。”
    看来是还没被罚怕,还想着臭美。
    明修诣无可奈何,听宫梧桐说只是下山买点东西,应该很快就能回来,心想回来再扫山阶也不迟,便点头同意了。
    宫梧桐带着他沿着山阶往山脚下走,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城下的夜市也开始摆摊做生意。
    明修诣跟在宫梧桐后面,想了想还是问道:“不带其他两个师兄一起来吗?”
    宫梧桐哼了一声,漫不经心道:“懒得找了——不是罚了你们三个一起扫山阶吗,怎么只见你一个?”
    明修诣如实道:“两位师兄出去玩了。”
    宫梧桐摇扇子的动作一顿,古怪回头看他:“所以你就一个人乖乖扫?”
    明修诣点头。
    宫梧桐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他,心想他这小徒儿就这受人欺负的熊样,未来到底是怎么当上魔尊的?
    不过这些也不是他担忧的,现在他只要保住自己的小命就好。
    宫梧桐带着明修诣在城里溜达了一圈,好像是故意甩开谁似的故意往人多的地方跑,不太爱热闹的明修诣衣裳都被蹭乱了。
    晃了大半日,宫梧桐什么东西都没买,直到天边焰火骤然升起时,他才突然一把扣住明修诣的手腕,掐了个决转瞬消失在原地。
    花朝节看焰火的人太多,根本无人注意旁边少了两个人。
    明修诣只感觉到眼前一花,耳畔风声呼啸,转瞬便停止了。
    再次回过神时,他依然在人群中,天空中的焰火骤然大放,噼里啪啦炸开了满天。
    明修诣有些奇怪地看着焰火,他总是会留意旁人注意不到的细节,看了天空一眼就意识到这好像和之前的焰火并不一样了,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见明修诣一直盯着焰火瞧,宫梧桐唇角勾起,问他:“好看吗?”
    明修诣偏头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好看。”
    宫梧桐笑眯眯的:“那便好。”
    两人一起赏完了一刻钟的焰火,才从人群中挤出来。
    明修诣以为他们还在九方宗山脚下的小镇,无意中一偏头,悚然发现这周边的商铺、街道、天空,竟然全都是墨痕画出来的。
    有墨汁画成的小人扑扇着蝴蝶翅膀拎着木桶叫卖:“新鲜的莲花啦!莲画道特产,一百灵石一枝,童叟全欺咯。”
    明修诣:“……”
    莲画道?
    莲画道不是在千里之外吗?!
    宫梧桐人傻钱多,习惯来莲画道这种鱼龙混杂的黑市淘东西,他轻车熟路地带着明修诣行走在画出来的街道上。
    明修诣将脸上的震惊收起,强行绷着走在宫梧桐身后装作见多识广的样子,不给师尊丢脸。
    只是莲画道的东西实在是太贵,方才那一枝莲花一百灵石已算是打破了明修诣的认知,但走了一路耳朵里灌满了无数叫卖,明修诣惊恐地发现,方才那一百灵石买一枝莲花有多便宜了。
    九方宗内门弟子每月的灵石也只有三百,明修诣自觉已是有钱,但来了这一遭他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就是个乞丐。
    新出炉的明乞丐满脸木然跟着宫梧桐往里走,越往里那敷衍的墨痕就越精细,画面也逐渐清晰,连路边叫卖的小厮都有头有脸,若不是身上的墨痕,看着根本和常人无异。
    宫梧桐随手一指面前挂着白鹤纹的高楼,道:“徒儿,师尊今日带你见见大世面。”
    明修诣艰难道:“师尊,我已经见过了。”
    这一路上的叫卖价格对明修诣来说全是大世面。
    宫梧桐放声大笑。
    他抬步朝着白鹤高楼走进,应该是认出了常客,一个身着白鹤纹的男人飞快迎上来,恭敬道:“原来是纵修士,请进。”
    说着,他递给宫梧桐一张巴掌大小的卷轴,上面有一个阵法。
    宫梧桐的异瞳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双紫瞳,他抬手一点,阵法上传来一阵灵石碰撞的清脆声,听得极其悦耳。
    男人面露喜色,忙扬声道:“天字,上座。”
    面前的墨痕门缓缓淡去,宫梧桐摇着扇子走了进去,明修诣也忙跟了进去。
    只是刚进去就隐约听到里面似乎有叫价的声音,明修诣眉头轻轻一皱,隐约有些不适。
    前段时间他在魔族当炉鼎时,也是这番场景,被当场物品一样无数人叫价。
    明修诣压下心里的难受,跟着宫梧桐到了视线最好的座位上坐下。
    这正是莲画道最大的拍卖处,传言此处每日流的灵石几乎能将明峡岛两边的汪洋填满。
    宫梧桐坐下后,对明修诣道:“今日是你十七岁生辰,看中了什么便说出来,师尊全都买给你。”
    明修诣愣了一下,这才记起来今日还是自己生辰。
    他心中的难受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水流似的暖意,潺潺流入他心间。
    明修诣低下头,小声道:“我……我没什么想要的。”
    宫梧桐“啧”了一声:“像你这种小毛孩子,哪能什么都不想要啊,随便说个也行。”
    明修诣不好拂了师尊好意,刚好下方的大厅正在叫价一件护腕,他估摸了一下价格,就算莲画道的东西翻个十倍,一件旧的一看就不值钱的护腕应该也不会超过五千灵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