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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岁女生的心智,理她做甚?!
    她如今更是看破了红尘,是人世间的修行者,爱恨两淸,心怀悠远,只求觅一知己,共度余生。当然,既是知己,又是爱人,就再理想不过。但哪有这样两全其美的上等的好事。何况,她都爱怕了。相爱的过程如产子般艰难,千般万般小心他着,动辄习惯性流产,还算是轻,重则难产。她同颜子乐,便是重中之重——宫外孕,她简直是好不容易地活了过来,绝不可以再轻易地去死。
    “所以不敢爱了呀。”她同朋友们说。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朋友们给她出点子,说:“你别去爱,你让别人来爱你。”
    “那样不幸福。”她说。她的理论是爱比被爱更幸福。是不成熟的理论,也不能怪她,她没享受过被爱的滋味,不能现身说法。
    “胡说!”朋友们集子一拍,胸部—挺,说,“你看看,我不幸福?”她们都持着与柬河相反的理论,并且论据充足,乍一看,都是荷叶上一滴滚动的水珠,衬着底下的绿,在阳光的光芒下熠熠生辉,像一颗大大的翠绿钻石。贵得叫她望而生畏。
    就她活得窝囊、活得廉价。
    幸好,宋熙正来了,完全是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即日起,她要做一颗红钻,包着金子的边。
    束河先回家吃了晚饭,洗过澡,用一根晾衣杆伸进床底下,把衣服都扒了出来,好多衣服就跟从没见过似的,有种初次得到的喜悦感。她试衣服试了好半天,简直不晓得穿哪件好。母亲从指缝里偷偷地看,又转过头对她的奶奶挤眉弄眼。不用看她都能猜到那俩人鬼鬼祟祟的笑颜里一定藏着想要知晓她行踪的巨大阴谋。她俩别的本事没有,一搭一和地套别人话倒是有一手。平日里爱讲讲邻居家的飞短流长和逸闻趣事,最擅长无中生有和暗箭伤人,不然她们俩也没什么共间话题及爱好,午休醒来的漫长时间,无心洗衣做饭,道道是非,岁月如飞。更何况,说自家的容易吵,说别家的就容易好了。束河心情偷快,开恩似的说:“进来吧,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她母亲和奶奶就跟路过一样,钻进来时挥挥手,笑嘻嘻地问:“哟,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嗯。”她选定了一条红格子的连衣裙,穿上去人都年轻了几岁。这年头,大叔喜欢小萝莉,小萝莉喜欢大叔。她就佯装自己是小萝莉吧,反正她的心态也确实只停留在十六岁的阶段。
    “我们家小薇穿哪件都好看。”她母亲说。奶奶附和着点头,说:“是是是,我孙女穿哪件都跟公主似的,不穿都好看,哈哈哈。”束河表面上做出懒得理的表情,白她们—眼,牵着裙摆,对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头发还未干,披在背后,衣服洇湿了一片,里面的胸衣若隐若现,要是哪个男人看了,肯定要急得跳脚,正所谓“看得到,摸不到,心如刀绞”,这样的穿着反而最诱人。母亲问:“你要去约会?”奶奶用手肘撞了她一下,说:“哎哟, 你管别人这样多干什么!”束河弯下腰,把头发拨到前面,用毛巾揩干,说:“对,和朋友出去看世界杯。”母亲乘胜追击,问:“是奥迪还是雪铁龙?”奶奶又用手肘撞了她一下,说:“哎哟, 坐哪个车不是一样地坐,只要是车,有四个轮子就行。” “对,”她母亲说,“可别走路,这么热的天,走到那儿,妆都花了。”束河说:“当然不能走路。是雪铁龙。”宋熙正就开的雪铁龙。
    母亲和奶奶完全没料到她会剧透,仿佛又看见了以往的王若薇,挽着她们的胳膊,虚心地请她们讲讲别人家的绯闻,或是滔滔不绝地对她们讲某个朋友的丑闻。仨人时常笑做一团,或是啧啧称奇,或是恶毒抨击,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回忆里都带着太阳橘红色的光晕,和淡水冲茶的幽香。却因为她同颜子乐的分手而一去不再有。她们以为是一去不再有,时常背着双手,仰天天喟然。“只怨世道不景气呀!”她母亲感叹道。她们曾被邻居喻为“锵锵三人行”,在八卦界所向披靡,好不风光,没想到末了却像港台的组合,一过气,说散就散。
    母亲说:“这件不如宝蓝色那件,就是胸口有一枚胸针那件。”奶奶也说:“对,那件最好看,把你的皮肤衬得那个白呀,一白遮十丑。”
    “本来就不丑,有何丑可遮?”她母亲又跟奶奶斗起嘴来。
    束河装着没听见,走时,却真换上了宝蓝色那件。上联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下联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比赛要半夜两点半才开始。束河同宋熙正早早地去到酒吧。一进去,便看见公司的同事在朝他们招手,说:“这边这边。”原来有这么多的人,她还以为就他们俩。她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简直想当众扇他两巴掌,在心里把这戏给演了好几遍。宋熙正说:“同亊多才好玩。”她强颜欢笑,说:“是啊,我还担心就我们俩没什么话可以说。”
    注意到同事们都在看她,大家都穿着白天上班时那套衣服,就她换了一件,闪缎的宝蓝色长裙,胸口还有—枚镶满水钻的小鹿样胸针,直蹦到她的心里去。她很窘地避开众人的目光,穿哪件不好,偏巧是这件,过于的隆重,华丽得连黑夜都藏不住。该死,她想,那两个臭皮匠干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