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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金记 第17节

      苏好意依旧从后面溜进来,姹儿姨这时候已经急的要冒火了。
    苏好意乖乖交代了今天的行程,但隐去了捉弄陈德兴的事,又把收回来的银子交给母亲。
    “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我就再也不让你晚上出门了。”姹儿姨下了命令:“虽说腿长在你身上,可你也想想我这把年纪了,哪经得住你这一次又一次的折磨。”
    “这事儿的确是我不对了,可当时我想找个送信的人都没有。”苏好意说起来也很无奈:“我真是没想到兰台公子今天居然有那么高的兴致,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要说兰台公子确乎不能同那些纨绔子弟相提并论,”姹儿姨说到这的时候气稍微平了些:“况且你的确欠人家的人情。”
    苏好意听母亲如此说,知道她心里已经不怪自己了,于是涎皮涎脸的凑上去搂住姹儿姨的腰说:“就知道我娘最明事理。”
    “猴儿崽子!就知道哄你娘!”姹儿姨点了点苏好意的头,也撑不住笑了。
    第28章 似曾相识故人来
    因为昨天累了一天又喝了酒,所以苏好意一觉睡到快中午才醒来。
    整个楚腰馆都静悄悄的,人们基本上都还没起。
    苏好意起来洗漱完,发现扇子遗落了,但也没放在心上。
    就在房里吃了口饭,看到桌上摆了一盘岭南来的荔枝,想起上一次和吉星去奇园偷荔枝的事。已经许久没见这家伙来了,多半又被关在家里逼着读书呢。
    醒来了无事可做,苏好意觉得有些发闷,于是决定上街去走走。
    因为晴天太阳大,她就戴了个斗笠。
    走了两条街,来到了锦丰门附近,因为天气实在热,恰好见路边有一个凉茶摊子,苏好意就走过去坐了,点了杯凉茶。
    这时候已经是正午了,路上没有什么行人。卖凉茶的是母女两个,因为那女孩子总是偷眼看苏好意,被她母亲打发回家了。
    苏好意喝了两碗凉茶,戴了斗笠,准备付钱走人。
    刚准备伸手去拿钱袋,从城门外冲进来一人一骑,因为那马跑的很快,将一个过路的瘸腿乞丐吓得跌坐在路上,骑马的人猛地勒住马缰绳,马的两只前蹄差一点儿就踏在乞丐身上。
    骑马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公子,模样倒是不错,但一脸的盛气凌人,指着那个乞丐骂道:“你个臭要饭的!害得我差点儿从马背上摔下来!又没踩到你装什么死?!还不快滚!”
    那乞丐本来就有腿疾,跌了一跤,又受了惊吓,腿软得厉害,所以挣扎了半天也没挪动多远。
    这时后面又来了一个骑马的人,比这个少年稍微大几岁,看模样他们应该是兄弟两个。
    后来的这个身形单弱,面白唇淡,似乎有些先天不足,冷着脸对之前的少年说道:“承训,你跟一个叫花子啰嗦什么,给他几个钱打发他快走就是了。”
    叫承训的少年一撇嘴道:“又没踩到他,是他自己摔倒的,凭什么给他钱?”
    兄弟两个说话的功夫,随后又上来了几辆车。一看这架势,就是从外地进京来的一户官宦人家。
    最前头的那辆车的车帘被掀开,是个中年妇人,身上穿着绫罗绸缎,但看花纹样式还是几年前京城流行的衣服。
    “承泽、承训,如今已经进了京城,可不许胡闹。给他几个钱,打发走就是了,全当积德了。”
    妇人生了一张冷脸,她容貌平平,两道金剪纹给她的面相添了几分刻薄,不过声音倒很温和。
    又听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在车里说道:“我和道远兄约好了在这里碰面,别让这个乞丐碍事。”
    于是这家的仆人上前,把乞丐架到一边去了。
    这家人陆续下了车,准备到茶棚里等人。
    苏好意闲的无聊,就冷眼打量着这家人。
    除了之前的两位少爷和中年妇人,又从车上下来了一个中年男人,长相竟十分体面,显然是这家的男主人了。
    后面的车上下来一个跟苏好意年纪相仿的少女,然后又从车上搀下来一个六七十岁的胖大老妇人。
    老妇人虽然一把年纪了却面相不善,这么大热的天,还穿着三镶三滚的佛青茧绸裙袄,衣襟上别着一串菩提子的念珠。
    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但又十分地摆谱,不肯快走,定要两个丫鬟左右搀扶着她,挪了半天才进了茶棚。
    此外还有一个大着肚子的女子跟在后头,低眉顺目的,看穿着打扮应该是这家的姨娘。
    这些人一进来,茶棚顿时显得局促起来,苏好意于是打算起身离开。
    恰好这时有人骑了马过来,走近了问道:“敢问可是禹州付玉付大人一家吗?”
    那中年男人立刻笑着答道:“正是在下,你是宗大人府上的管家吧?”
    苏好意听他们两个对话反倒不走了,就坐在自己之前的位子上冷眼看着。
    宗府的管家笑着说:“我们老爷今天去部里公干,不能亲自来迎接付大人,还望恕罪。一切就先由小人代劳吧!”
    付玉连忙说道:“这话真是折煞在下了,道远兄公务繁忙,怎能因为这点小事而耽误了正事呢?何况我们已经给他添了不少麻烦了。”
    “这会儿天气实在热,诸位都喝一杯凉茶再走吧。”宗府管家笑着说:“已经在鱼鼓街芳菲巷给贵府赁好了房子,一会儿小的在前头带路。”
    付家人自然又客气了一番,叫宗府的管家也到棚子里来坐着,点了几碗凉茶。
    付玉的妻子叮嘱自己的儿女:“承泽、明月,你们两个可别贪凉,喝两口就行了。”
    她的那个女儿付明月生得瘦瘦高高的,穿着一身淡绿衣裙,五官单看着还都不错,可拼在一起却不耐看,说不出哪里多余,就是觉得别扭。
    苏好意把斗笠压得很低,付家人看不见她的长相。
    付家的老太太倒觉得她碍事,狠狠地剜了她几眼,苏好意恍若未见。
    又过了一会儿,这些人歇好了准备离开。
    车夫把马拉过来,伺候着主子们上车。
    苏好意在后头不高不低的说了一声:“付大人,你的扇子落下了。”
    付玉转过身来拿,顺便道了句谢。
    苏好意一边递扇子一边问道:“不知大人的祖籍可是禹州姜崖县?”
    “你怎么知道?”付玉有些纳罕,他的祖籍的确是这里,可这个人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苏好意又问一句:“尊夫人可是姓苏吗?”
    “不,我夫人姓仲。”付玉回答,脸上疑惑的神情更深了。
    “哦,那就是在下认错人了。”苏好意一笑,不再多说了。
    “你……”付玉还想问什么,仲氏已经在催了。
    苏好意往后退了几大步和付玉拉开距离,付玉不好追着她问,只好回身上车去了。
    自始至终,他也没有看清苏好意的样子。
    而苏好意隐在斗笠下的脸却已是眉目凝霜,前所未有的冷。
    她冷眼看着付家人上车上马,嘴唇抿成一线,直到看着付玉的小妾大着肚子笨拙地被扶上了马车,才歪着嘴角冷笑一声:“老王八蛋活儿还挺勤。”
    第29章 处心积虑苦谋求
    天光炎炎,赶路的人着实辛苦,付家人饶是坐了马车,依旧觉得酷暑难耐。
    好容易到了地方下了车,众人都热得大汗淋漓。
    宗府的管家开了门将钥匙交到付家人的手上。
    付家人自然又客套了一番,仲氏让身边的大丫环拿了十两银子给宗府的管家,算是辛苦费。
    宗府的管家不要,两方又推让了一番,到底收了。
    剩下的事情就得付家人自己来了,付玉让宗府的管家回去,特意说:“等明日我到府上去拜会道远兄,今日太仓促了,就不过去打扰了。”
    “付大人,您太客气了,我们老爷还说等他不忙了一定亲自来看望您。”宗府的管家就是京城本地人,行事周到圆滑。
    送走了宗府的管家之后,仲氏便拿出当家主母的派头来,吩咐家里的下人道:“你们都快这些赶着收拾出几间上房来,给老太太和少爷小姐们歇着用。”
    付玉的小妾已经有了八个多月的身孕了,坐了一路的车实在是颠簸的难受,于是就用眼神向老爷求助,付玉就命丫鬟:“赶快扶着姨奶奶到后头歇着吧。”
    仲氏连忙说道:“这院子本来就不宽敞,姨太太就住厢房吧!”
    小妾也不敢争,只好挺着大肚子住到后院的厢房里去了。
    这时付家的老太太和付明月都坐在院子树荫下的石桌旁,老太太最疼小孙子付承训,连声说道:“好宝贝,你到这树荫下来坐着,别在那大太阳地站着,当心中了暑。”
    付承训还是那一脸玩世不恭的样子,撇着嘴说道:“这院子比起咱们之前的住处可小的多了。”
    “小祖宗,我劝你知足吧!这可是寸土寸金的京城!”仲氏不免觉得儿子实在不懂当家人的难处:“租这么个院子,一年就要上百两银子呢!真是不当家花花的。”
    “别的都罢了,要他们快些给我打扫出一间佛堂来,我好早晚念佛做功课。要不是我这些年吃斋念佛的,怎么保佑得家宅平安,我儿官运亨通?”
    仲氏听了没有搭话,走到里头去看仆人们打扫了。
    等到屋子打扫完毕,东西也归置的差不多了。老太太已然在床上鼾声如雷,仲氏才开口跟付玉抱怨起来:“听听老太太说的那些没见识的话,你到现在连个从六品的官儿还没熬上呢,就称得上官运亨通了。可见你们家到底是种田的出身,没见过大官儿。”
    付玉有些无奈的说道:“她一把年纪了,你同她计较些什么?有这个功夫,不如好好的想一想下一步怎么走。”
    “能怎么走?这么些年咱们在京城又没有近亲厚友,好在如今宗弘在吏部站住了脚,往后的事就得全拖赖他了。”仲氏说道:“收拾收拾,改日到他府上去拜访,好好的说些知近言语,要他帮着找找门路。”
    付玉出身低微,祖辈都是乡野小民。
    到了他这里有兄弟四个,他行三。
    细说起来,这付玉也是个难得的,自幼就喜欢读书。
    二十岁上中了秀才,受到仲氏舅舅孙举人的赏识,跟仲氏成婚后继续攻读,几年后中了举人又中了进士。
    不过这些年他一直都在地方上任县令,兜兜转转的也没什么大起色。
    不过大夏有规定,凡在地方任职满十年的七品官员可进京述职一次,择优留京录用。
    仲氏和付玉十分珍视这个机会,卯足了劲儿要留在京城。
    所以提前就和付玉的同榜同州进士宗弘透了消息,让他帮忙。
    “你坐在那儿发什么愣?把外边的衣裳脱了歇歇吧。”仲氏提醒丈夫:“歇过来还有的忙呢。”
    其实付玉是忽然想起来今天在茶棚里遇到的那个少年,为何好端端的他会问自己那些话呢?
    这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对自己的底细知道的那么清楚?他该不会是……
    不不不,那孩子是个女孩儿,而且不是说已经死了吗?
    再说苏好意,她从茶棚离开之后并没有回楚腰馆去,而是来到了城东的臭水沟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