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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漾知道他们在等谁,也知道这两年华清一直在追踪自己,想要俘获她。她知道自己打不过华清,所以她没有时间等。
最终,鹿漾一把火烧了农庄,逼出了这几个人。
她在无辜之人惨烈的痛叫声里,一步步逼近她最后的仇家,一一将他们斩杀。
血迷离了她的双眼,她看见有人用湿被子裹着什么从火海里跑出来,那人浑身已被烧成黑焦色,跌跌撞撞的摔倒在她面前,分明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却依然执着的拽着她的裙脚,将护在怀中湿被中的孩童露了出来。
“救……求……”那人的声音嘶哑低弱,只发出两个模糊不清的字音,便没了声息。
被子里面,被惊天巨变吓懵的女童睁着一双惶恐无助的眼睛看着她,那双眼睛清澈而干净,她与对方无声对视片刻,突然举起了手中的剑。
“住手!”华清终于赶来,见她要斩杀无辜稚童,气怒攻心,一剑袭向她,和她打在一起。
华清追踪鹿漾两年,也在这两年里断断续续弄清楚了当年的灭门惨.案和她这些年的遭遇。
收养她教她武功的某个武林门派的掌门是个畜.生,在她十六岁那年就下药奸.污了她,此后两年她一直被他控制折磨,她默默隐忍最终成功反杀。反杀掌门之后,她被围攻,之后她下毒灭了整个门派,行事.慎.密.冷静狠辣至斯,令人震惊。
华清一方面同情她,一方面却不.耻她,此刻见她泯.灭.人.性到连孩童都要杀,终于发怒,手下再不留情。
这一战,是殊死搏斗。
从深夜一直战到黎明,最终她被华清一剑穿心。
东方的天幕泛起了一丝鱼肚白,往事一幕幕在鹿漾眼前翻涌,她这一生,得到的幸福和温暖太过短暂。对她来说,黑夜降临之后,太阳就再也没有升起。
她是邪道,是妖女,是江湖人人除之后快的毒瘤。
现在一切终于结束了,好也罢坏也罢,这一切一切与她再无干系。
她在华清抽剑之时,突然伸手牢牢握住了剑刃,鲜血四溅,她却毫无痛觉的看着对方:“那个孩子,杀了她,或是收留她养大她……不要像我这样……”
她眸底的光散去,话还没有说完,她已经停止了呼吸。
这个江湖人士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女死了,华清看着对方,这才弄明白她刚才为什么要像那个女童举剑。
——不要像我这样。
不要像我这样活着,活着犹如死去,每一天都置身地狱,伤痛、侮辱、鲜血、厮杀……除了这些再没有其他。
如果要这样悲惨的话,不如一开始就死去,至少清清白白,坦坦荡荡。
鹿漾死了,但她不知道的是,在江湖正义人士纷纷要求将她斩首悬挂城门三天时,华清保下了她的尸身,找了一处不知名的山林,葬了一座无字坟。
华清将鹿漾的佩剑埋在了坟旁。
从此以后,江湖再无血镜剑,它和它的主人一起,安静自由的躺在这天地间,再不用沾染一丝鲜血和罪.恶。
戚凤扮演的华清转身,一步步离开躺在地上扮演鹿漾的任宁身边。
一旁的导演喊了卡,任宁睁开眼,慢慢坐了起来。
导演似乎非常满意这场加试,笑着和身旁的编剧以及制片说话。
小姑娘年纪是小,长相也柔,可是今天化了着重眼线勾勒的妆容,又换上了黑色劲装和白色长衫,高高扎束起长发,眉眼间的冷酷和厌世仿佛与生俱来,身上再没有半点任宁的影子,完完全全就是鹿漾。
只是,导演看着将长剑递给一旁工作人员的戚凤,她的要求远比他更加苛.刻,而且若是真的要挑毛病,刚才这场试镜还是能挑出问题的。
例如中途任宁有两句台词说错了,有一个地方的走位也错了——虽然并没有影响表演,但错了就是错了。
导演明白这是表演经验不够所导致的,进组之后多磨练一下就会好,只是他不知道戚凤是否会给对方这个机会。
任宁也有些忐忑,那两句错词的地方挺关键的,是鹿漾死前对华清说的话,原来剧本上的台词是:那个孩子……收留她养大她,别让她像我一样活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当时突口而出,就改成了这样:那个孩子,杀了她,或是收留她养大她……不要像我这样……
她擅自多加了一句“杀了她”,把“活着”两个字去掉了。
任宁坐在地上,依然没起来,这场戏耗尽了她的心神体力,她得好好缓一缓。觉察到有人走近时,她下意识抬起头,对视戚凤俯视自己的眼睛。
她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很怕对方说出否定的话语,她不想让温檐失望,她很想很想要这个角色。
“为什么改词了?”对方果然没把这个问题略过去。
任宁挣扎了一下,决定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当时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应该加一句‘杀了她’,我觉得在鹿漾心里,对那个孩子来说,杀了她是比养大她更好的选择,因为那就是十几年前的她,如果给她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她可能也会选择被杀,而不是这样长大。而‘活着’这两个字,我觉得鹿漾不该这么说,她从来不认为自己真正活着……”
她说完,戚凤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那眼神让她心里有些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