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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跟你。”她听见他说。
很哑的一副嗓子,没有同龄变声期少年的低沉或清润, 说是被烙铁烫过也不为过。
他抻了抻外套, 重新将帽子盖在头顶,又躬身捡起地上的书揣进口袋,擦着沈苏溪肩膀而过。
和逼近时那样, 走得也是无声无息。
那脊背逐渐弯出亘古不变的弧度,里面有藏不住的颓然,沈苏溪却莫名其妙地看出了他那个年纪该有的桀骜。
只一瞬的工夫,她就想起了另一个人。
“林安!”
前面的背影倏地僵住。
下意识的一声,就好像从遥远的地方而来,带着靡靡之音,一路敲进她的心肺。
连她自己都忘了,有多久没有想起过这个名字。
可她显然低估了“林安”这两个字。
这措手不及的一击,瞬间击溃她高驻起的城墙堡垒。
今时今日,七年前的多数记忆已经只剩下了单薄的残影,可她仍旧能记得在孑孓独行的那段时光里,曾经有那么一个人,不知疲惫地给过她连沈清和秦宓都不曾给过的温暖。
那个笑容腼腆的男生。
会讲冷笑话的男生。
——死去的人。
“林安!”脚下仿佛被定住一般,沈苏溪只能遥遥冲他喊,眼睛逐渐开始泛酸。
良久,窸索的风声把沉哑的男嗓送了过来。
“你认错人了。”
她知道的。
怎么会不知道?
沈苏溪眯着眼睛,看他沿马路牙子往里一拐。
十余米开外是上了年代的筒子楼,一束一束的电线杆连成细密的网,把冷硬呆板的红棕木门、走廊处的低矮围栏切割得支离破碎。
沈苏溪眼睛钉住那幢楼没动,直到爬山虎在风里滚了第八次,男生微曲的身形才再次显露。
这次留给她的只是一道因距离不断缩小的背影,被忽闪的廊灯罩着,在清晰和模糊之间反复变幻。
昏黄灯光下,清冷迢遥的雾气蒙蒙,盯得久了,也就渐渐糊住了眼,有那么一瞬沈苏溪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能听见咯吱的开门动静。
数秒后,是不轻不重的关门声。
长久停留的目光慢慢收了回来,沈苏溪摊开手心,密密匝匝的雨丝在白寥光影下,有种化身为雪的错觉。
只不过不管是雨还是雪,都是冰凉冷峭的,怎么也捂不热。
今年的天气似乎冷得格外早。
冬天大概快到了。
就是不知道今年的北城还会不会下雪。
她真的。
太讨厌雪了。
沈苏溪叉起双臂埋在腋下,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当晚,沈苏溪是靠床头的地/西/泮挨过去的。
一个个光怪陆离的梦从她混沌的意识里飘过。
起初,梦境里只有一条白茫茫的长隧道,隧道的尽头,隐约能看见熙熙攘攘的人影,伴随而来的是不绝于耳的对话声。
“沈家那对老夫妻还真是可怜,操劳了大半辈子,怎么说走就走了?”
“可不?老老实实的两个人怎么就养出了当婊/子的女儿,还把自己亲爹亲娘给活活克死了。”
“真是晦气。小宝,你以后离那女人远点听见没?还有她女儿……上梁不正下梁歪,大的就这德行,小的能好到哪去?”
沈苏溪想说不是的,可再怎么努力她都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由着那些污秽像浪潮一样不断袭来,亮白浪花吞没她。
她被卷到海里。
海里没有停泊的船,甚至没有半截可以仰仗的浮木。
只有另一边。
和她一样,孤立无援的沈清。
画面一转。
模糊的视线里,沈苏溪艰难认出这是在一中校门口。
等到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对面多出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她的鞋跟很高,指甲又长又尖。
沈苏溪努力想要去辨别她的神情,没来得及,一阵恍惚,她甩了个巴掌过来。
“是你害死他的。”她说,那声音跟她的长指甲一样尖锐。
湿漉漉的,有东西流了下来。
沈苏溪抹了把脸,是被稀释的血。
这一觉睡得太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