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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厨 第1001节

      苏油将手一摊:“那就是现在什么都谈不成了呗?干脆你拟一个文书,交于太皇太后御览,先取得她老人家的同意。”
    “老牛啊,这事儿可是一篇大文章,里边的事情不是一星半点,我估摸着按贵朝皇帝那急脾气,有些事情你得做在头里才行。”
    这都考虑到了,苏司徒可真疼人!牛温舒赶紧点头如捣蒜:“是是是……”
    苏油还给出主意:“其实考察地点最好选在五原,因为那里既在发展游牧,也在发展农业,与贵国的国情非常契合,不过就是太远了……嗯等等,离汴京不远也有一处地方在搞,相州!相州也在同时发展两门产业,韩纯彦在那里搞得不错,不如就在那里考察。”
    牛温舒拱手道:“韩公的功业,我虽然是外臣,却也无比景仰,他老人家的吉宅,温舒亦当拜谒。”
    苏油点头:“先看看太皇太后和陛下的意思吧。”
    第一千四百七十九章 弊病
    迩英阁,韩缜、司马光、吕公著、苏油、章惇、王韶、韩维、邢恕,三省枢密,京中大佬们在一起进奏。
    这主意起始于吕公著,苏油觉得是个好主意,表示支持,太皇太后也就从善如流。
    蔡确对这个提议是坚决反对的,也从来没有组织过这样的会议。
    但是他如今在山谷里边修坟,韩缜成了政府里级别最高的人,于是由他主持会议。
    先奏朝中大事:“监察御史王岩叟上疏,曰今民之大害,不过三五事。”
    “如青苗实困民之本,须尽罢之;而近日指挥,但令减宽剩而已。”
    “保甲之害,盖由提举一司上下官吏逼之使然,而近日指挥,虽止令冬教,然官司尚存。”
    “此皆奸邪遂非饰过,将至深之弊略示更张,以应陛下圣意。愿令讲究而力除之。”
    太皇太后问道:“那三省、枢密是如何会同商议的?”
    韩缜不再说话,颇有木偶的自觉,司马光接上:“诸人商议之后,以为青苗之法与保甲之法,皆可罢除。”
    章惇立即抗声:“但是却不是遽除,得一步步看效果!”
    吕公著说道:“枢密先听侍郎奏完,即便便殿奏事,也得有规矩。”
    见章惇不做声了,司马光才再次开口:“减免宽剩,是太皇太后与陛下的德政。如今保马、免行尽罢,天下熙悦,但未及根本。王岩叟之疏,实为要旨。”
    “吕公著、苏油以为当缓行之,先从取消官员历年比限做起;章惇以为无良法替代青苗以前,当予以保留;而臣以为,青苗法有百害无一利,可以及时罢之。”
    “关于保甲,大家商定的意见倒是一致,如今西夏平灭,辽人守礼,国家安泰。西军四十万大军,数量庞大,已无必要保留这么多。”
    “臣等请设立一处衙门,专责各州府守臣名下的州军,恢复唐府兵前制,一州以七百为限,朝廷发给俸禄,以西军、南洋、北洋惯战将士充任,不再归于州府下辖。”
    说完将苏油的设想讲了一遍,说道:“此举并没有增加朝廷军费,减少了在职兵员,这些老兵会成为州府维持治安的力量,对付盗匪自然不在话下。”
    “且发给俸禄,不受知州挟制,归折冲幕府管辖,平日里专责训练,巡检,护路,救灾、治安。让知州可以专力于施政。”
    “由于其职能多在内地执法,与对抗外敌不同,因此还需要通晓法令,试过中格者,方有此资相待。”
    这就是职业军人转业为地方警察,而且警察不归当地行政口直管,而是配合当地执政者工作,防止暴力犯罪等恶性事件发生,甚至还能限制和分化知州的权力。
    在这种体制下的文官,就成了真正的行政部门管理者,将缉盗这项准军事任务,交给了专业的警察。
    太皇太后问道:“那这个衙门该叫什么?何人提举?”
    司马光说道:“这个衙门,大家觉得可以叫都巡院,其下设折冲府,州府折冲司。”
    “与我朝枢密相似,都巡院有调兵之权但无统兵之权,折冲府有统兵之权而无调兵之权,两者互为约束牵制。”
    “都巡院使的人选,我朝宿将里,种诂、折克柔可任;至于折冲都尉,之前高公纪、高公绘兄弟整顿京中厢军四十万,经验是有的,不如请太皇太后择一人任之即可。”
    高滔滔对家族打压,并不是因为她不爱自己的家族,而是朝臣们的马屁太臭,会影响到家族的名声,因此才对一些华而不实的建议予以驳回。
    但是如让高士林提举铁路局,高公纪高公绘兄弟整顿京务,到如今出任折冲府主官这种有好处又不显眼,能立功又能锻炼子弟的建议,她还是不会拒绝的。
    高家子弟掌握警察部队,好处自是不用多说,沉吟一阵:“那就先议吧,之后具为上奏。”
    终于轮到章惇了,章惇拱手:“臣以为,国以农为本,诸法改良,自当从田亩制度开始,如今青苗法欲罢废,那就需要相应的举措跟上,尤其是庆历年中那种国家土地四百多万顷减少到两百多万顷的事情,不可再发生!”
    “庆历年间土地大减,国用大促,是天灾吗?并不是,而是人祸!”
    “土地是真的减少了吗?并不是!而是纳税的土地减少了!国用被兼并之家吞没!”
    “要改土地法的根本,要废青苗,那就还得有一项新的法令与之相匹配。”
    高滔滔问道:“章学士有何建议?”
    章惇斩钉截铁:“真要让无地少地之人得减负担,那就不光要废除青苗钱、免役钱、宽剩钱,包括地方上的头子钱,义仓税,农器税,牛革筋角钱,进际钱,蚕盐钱,曲引钱,也应当一并废除!”
    高滔滔有些疑惑:“曲引钱自英宗朝就已经废除,如何学士今日重提?”
    章惇说道:“太皇太后,到如今,这些钱粮也未尽免,从我朝立国开始就一直在收取。”
    “曲引钱之废,乃厚陵当年旨意,然行法未出都下。除了川峡四路一直未立此法,是我朝一项全国性的法令。”
    “与之类似的还有蚕盐钱,其中盐钱只在蜀中、陕西,如今还有淮扬一带产盐之区废除。其余诸路,一直都在收取。”
    “宋开宝六年令川、陕人户两税以上轮纳钱帛,每贯收七文,每匹收十文,丝帛一两,茶一斤,秆草一束,各一文。称为头子钱。”
    “并诏诸仓场受纳所收头子钱,一半纳官,一半公用,令监司与知州通判同支使用。”
    这其实就是地税,按照国税比例,从老百姓身上加收一部分给地方使用的税种。
    “其余尽是地方苛捐杂税,合计起来,已经超过了百姓缴纳给国家的两税。”
    司马光在这上头是赞同章惇的,而且他比章惇更加清楚:“还有转般钱,同样是如此,据淮扬实封举报,转般仓使上下其手,低买高卖,垄断民间粮食经营。地方常平仓晚纳一日都不行,运到仓里,便计入转般,令补贴定价,作为利润与政绩。”
    “大宋连续大丰,各地转般仓奏上的利润高达两千万贯,弊病丛生,几不可治。”
    “同样的还有义仓,立意虽好,可是事情一入地方,变成污烂之源。”
    这个时候吕公著又不说什么轮班奏事了,也开口参与了进来:“近期实封的重点内容,就是京东的铁钱法刻薄百姓,各地仓储、漕运贪污泛滥,地方苛捐杂税名目繁多,甚至重复征收。”
    “这些问题,都被掩盖在了大宋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之下,自太皇太后和陛下许大开言路之后,这些问题也是实封举报的重灾之区。”
    赵煦在侧面低着头听着,心中不由得恼怒至极,大宋有司徒这样为了国家放弃巨额财产,只为给国家培养大量学术人才的忠臣,就有那些贪墨污滥,侵害国家,只为了满足一己私欲,或者说为了爬上高位的小人。
    扁罐曾经跟他说过,当年漕运的主官,为了贪墨一船漕粮,将船都给凿沉报损,也有中官为了掩盖自己贪墨的痕迹,不惜纵火烧毁一座宫殿。
    为了谋取十贯的利益,他们不惜让国家承担百倍千倍的损失。
    司徒说得好,没有士德,哪怕学识再高深,文章再漂亮,那也叫窃禄,算个狗屁的士大夫!
    第一千四百八十章 议政
    既然称不上士大夫,那刑不上大夫一说,也就不存在了。
    这些人,通通该杀!既然刑不上大夫,那就先剥夺他们士大夫的资格,然后再杀!
    愤怒少年在那里自顾自地浮想联翩,却听高滔滔问道:“看来朝廷没有看顾到的地方,还有很多,需要改变的地方,也还有很多啊……既然都看到了弊端,那有什么解决的好办法呢?”
    章惇说道:“要摆脱兼并,一是开源,二是节流。”
    “开源就是如元丰以来这样,让国家的土地得以大量增长,移五等下贫民前往,授田耕作。”
    “还有就是兴办工商,吸纳大量的闲置人口,使之转移到开矿、修路、水利、行商之上来,解决其生计问题。”
    “而节流之计,就是分化税格,解决税制倒挂的问题。”
    “兼并之弊的根本,在于税制倒挂。也就是说,收入低微的国民,承担了国家绝大部分的赋税,而收入丰厚,土地以千万顷计的那部分富人,却享受着免除赋税的优待。”
    “以元勋之功,国家优待也是正理,但是这个优待的限度,绝对不能如庆历年间那样,已经危害到国用根本。”
    苏油说道:“然而章学士以产入税的建议,却又是走了吕惠卿当年恶法的错误,当年吕惠卿以户等计税,民间瓦盆筷子都被计算到财产当中,导致法令无法推行。”
    “其实税收,是国家在国民有收入和产出的基础上,对其产出进行部分收取,用作维系国家运转的费用。”
    “因此税收,必须是收取于产出之上。”
    “不过这个产出不方便统计,因此需要转换一种较为合理的方式。”
    “以地为税,按田等和面积定出农税,应该是方便可行之法。”
    “对于以生产行商为主的工商,其实更好控制,因为其商品总要用于交换,可以在交换活动开始与结束的两头予以征收,即行坐二税。”
    “而缴纳税收的人口,应该是所有国民,不分勋贵官员,理当一律缴纳,这才是最大的公平,否则就是对高层对低层的盘剥。”
    吕公著家中已经是第三代宰相,他家就属于大面积免税的那种,拱手道:“国家照抚元勋、宗室,方有免税的制度,这是荣誉,也是体面。若此等田地也纳入征收,何以体现国家的尊重?”
    苏油说道:“国家尊重元勋、宗亲,也是需要的,但是国家给予他们的奖励,都是有诏旨公示的。”
    “如臣得先帝擢鱼国公,封万户,实封四千五百户;之后升涪国,蜀国,封户逐渐上升,如今已达万户。”
    “但是这些在俸禄上已经体现,也就是说,国家已经兑现了奖掖的制度,那么臣要是再为家族增置土地,那就是纯粹的商务。那些土地,理应不在万户之内,理应缴纳其上所应承载赋税,不当在免税之列。”
    “至于宗族的土地,除了特旨赏赐的那些,其余增置的部分,也理应如此。”
    “国家赏赐出去的土地到底有多少,历朝皆有记录,可先令勋贵宗室各家自行上报,然后结合档案考察。”
    “到底该免多少地的税,根本就不是查不查得清楚的问题,而是查不查,敢不敢查的问题。”
    “臣请将这一条和四通产业分割结合起来一并施行,相信很快便会得出结果。”
    高滔滔心中暗暗叫绝,要得到四通的大蛋糕,就要先将自家田亩料理清白,既有制度的大义相责,又有巨大的利益相诱。
    等到料理好宗室、勋贵,其余的小杂鱼,料理起来那就轻松无比了。
    之后再向下逐级清理田亩,然后再以税制相责,基本可以实现。
    如此一来,国家岁入还得再增。
    高滔滔说道:“这套制度国家在先帝之时便已经施行,其中陕西三路最为得力,也效果非凡。其次在我朝新得与新开发地区如两浙太湖、荆湖两路、宁夏、南海,也是推行有力。”
    “田亩考计最为烦难者,在蜀中、两浙旧地、汴京。”
    “然烦难的原因又各不相同。”
    “汴京是勋贵之家太多,责任官员畏之如虎。
    “蜀中是太平日久,土地分割如缕,一亩之上,主人有多达五六人者。”
    “而两浙旧地则是官商勾结,投寄太多。”
    一番话说得非常明白,群臣都是心中佩服:“太皇太后圣明。”
    高滔滔说道:“如今皇宋可耕之地很多,正是解决这一症结的好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