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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厨 第481节

      反对这项法令的人,必定是地方上的隐田大户。
    要占据隐田,必然得有经济实力和官场人脉。
    所以他们的身份,昭然若揭。
    他们就是士大夫里边的败类,大宋厚养他们给他们体面,却让他们用来无耻犯法嚣张逃税。
    如今大宋士风尚算正直,但是不防微杜渐,形成惯例的话,甚至有可能发展成凡士大夫名下田产尽皆免税,然后百姓投效田土以贪图免除税赋,国库最后一分钱收不上来的情况。
    来说是非者,必是是非人,以后必然会有大臣奏请罢免方田均税之议,这个大臣是什么群体的代言人,陛下应当心中有个数才是。
    于是赵顼在心里给吕惠卿记了一笔小账,诏令新法一切如故。
    仅仅要求开封体放免行钱;司农发常平仓赈灾;青苗法、免役法,暂停追索民间罚息。将这些作为新法的改善条款,其实基本全属于慈善事务。
    即便力度很小,但是诏书一下达,民间依然欢叫相贺,只能说大宋的百姓太善良了。
    不过王安石和苏油的自劾奏章,被赵顼压了下来。
    ……
    大雨过后,慈寿宫外的池子边,王中正指挥着几个小黄门在打捞被雨水冲入池子里边的草叶。
    太皇太后与高滔滔坐在凉亭内围棋,没一会儿,赵顼到了。
    入夏的天气开始炎热,赵顼穿着一身丝光棉暗龙纹的素色单衣,走得微微冒汗。
    太皇太后赶紧叫人送来帕子与赵顼擦汗:“去取凉糕来,与哥儿消消乏。”
    高滔滔说道:“如今天气有些难耐,就免了起居吧,不用日日都到眼前来晃一圈。”
    赵顼赔笑道:“哪里就难耐了,母亲体恤仁慈,儿子却也当尽自己本份不是?”
    高滔滔往棋盘上布了一子:“哥儿现在是有主见的,朝堂毕竟重要。”
    侍从端上三个玻璃小碗,碗里是一块水灵灵的凉糕,赵顼取过来熟练地往上浇淋糖浆,一一送到太皇太后和高滔滔面前:“好叫母亲和奶奶知晓,原来免行钱在京中并无私加和滥收,京中流民人数也不过数百,苏明润的法子挺好,如今已经安置在封丘了。”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听哥儿的意思,是还想要苏油留京?”
    赵顼说道:“明润建议的密折制度,让外路路判以上官员,均有密奏之权,这建议挺好,不愧为国家干臣。”
    高滔滔放下碗:“哥儿啊,你怎么糊涂了?”
    赵顼一愣:“母亲何出此言?”
    太皇太后说道:“苏明润此番建议,足说明他是纯臣没错,但这件事情,只对开广圣聪有巨大的好处,对宰执之权却是多了一项制衡。”
    高滔滔点头:“正是如此,因此待得新相履任之后,首先要对付的是谁?如果苏油不外放,很快就会有媚君邀上的名声传扬出来你信不信?”
    太皇太后继续说道:“此事因郑侠而起,因此与王安石和苏油皆有牵连,要是放一个留一个,苏明润就成了卖相权保官位。或者哥儿还是想两个都留?”
    赵顼说道:“都留是不可能的,王相公主政,从参政开始,于今已经七年。朝中反对声音如此之大,我想除了新法的执行上出了些问题,在位太久也是巨大的原因——他挡了别人升阶之路。”
    高滔滔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神色:“哥儿是越来越精通为君之道了。”
    第七百一十一章 离京
    赵顼说道:“可苏明润他其实没有犯什么错啊?”
    太皇太后乐了:“那他为何要一再上书坚求外放?还是你认为他会因外放而心生怨怼?”
    赵顼摇头:“这个当然不能,不过要说他求外就是为了坚持制度,我觉得,也不大可能吧?”
    太皇太后说道:“这是他早就明白了如果留在朝中,必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高滔滔说道:“所以说君臣之间,须有默契。当年太祖太宗与石武烈,仁宗与富弼,莫非例外。哥儿啊,有时候,外放反是嘉许,贬谪反是保全;提拔重用,反而会是为了拔取钉子而作的安排。”
    太皇太后笑道:“但是这些都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说。因此苏油只能说是坚持制度。”
    “主动站出来,就让一切变得理所当然顺理成章。”
    “既分担了朝臣对王相公的攻讦,又替陛下争取到密奏之权,同时还退一步,让自己不至于饱受非议。如今这琉璃猴子心里,怕是反在抱怨陛下怎么还不明白他的用意呢!”
    高滔滔点头:“哥儿可别要再耽误了,不然有人鼓动风潮,逼迫你强留王安石,到时候更麻烦。”
    果然,如高滔滔所料,朝中一直用作摆设的铜匦,突然多了好多奏章,都是恳请留下王安石继续履职的。
    这个风向,让赵顼终于下定决心。
    丙戌,王安石罢,以吏部尚书、观文殿大学士,知江宁府。
    同日,苏油罢,以太子少保,龙图阁大学士,两浙路转运安抚使,知杭州。
    以郑侠付御史狱,治其携私投递之罪。
    一个小小的看门人,并非台谏的身份,凭借堪称神奇的操作,一举扳倒了宰相和开封府尹,郑侠郑介夫的光荣战绩,刷新了赵抃,唐介等人创下的记录。
    一夜之间,天下知名。
    朝堂不可一日无人,紧跟着,以观文殿大学士、知大名府韩绛复同平章事。
    翰林学士吕惠卿为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
    知制诰章惇,判军器监。
    召沈括回京,判司天监。
    吕惠卿的第一步目的,完全达到了。
    ……
    夏夜的小雨来得快去得快,到得天明,雨已经停了下来。
    汴京城州桥码头变得湿漉漉的,高丽使节金悌已经登船,正在招呼小心上货。
    此次汴京之行是成功的,大宋朝廷同意了金悌和泉州商人傅旋的请求,许高丽采购九经并子,史诸书,最厉害的是得到了一套通天贴奉元历。
    下真迹一等的王氏书法贴集,这是无比荣耀的赏赐。
    而且宋廷还同意了傅旋转达的高丽国主的请求,京中的匠人,书办,僧道,一共招募得二十多人,这次也将随船前往高丽,帮助高丽人发展中土的宗教,文化和手工业。
    傅旋站在一位戴着面纱斗笠的婀娜身影身旁:“女儿啊,河面上风大,要不你还是回舱吧……哟,那不是苏少保吗?”
    过去的金乔,现在的傅明铛,看着刚刚抵达码头的一行人:“是啊,邸报上不是说学士明日才启程吗?”
    金悌说道:“听大苏先生说,当年少保离开夔州的时候,也是连夜偷偷摸摸离开的,估计是怕百姓们挽留吧……”
    就见码头水门外头的巷子里,奔出来一队百姓,嘴里高喊着:“苏少保他在这里……”
    码头队伍里的一个年轻官人,刚刚还在嬉皮笑脸,现在大惊失色,赶紧将孩子一把塞到身边美丽少妇怀里,撩起衣袍下摆:“我先上船,薇儿你照顾好扁罐和八公,八公我走了!”
    说完蹬蹬蹬跑上跳板跳入船中:“小七哥,赶紧招呼船家开船!先去陈留等后边的队伍!”
    张麒应道:“好咧!”举手撤了跳板,取过船篙,先将船只支离码头一定的水面。
    城门里奔出来的百姓们越来越多,眼见大船已然离岸,不由得齐齐跪在码头上哭喊:“少保你别走啊,留下来啊……”
    就在混乱之际,几匹快马狂奔而至,马上骑手们背上插着两面红旗:“红旗急报,河湟大捷!木征纳降!百姓们让路,让路,让兄弟们进城禀告枢密和官家……”
    百姓们连忙让到了东面,好巧不巧,东面的大路上,又是一队红旗急报奔来:“闪开快闪开!红旗加急,南江懿州荡平!荆湖彻底安定!”
    码头上顿时轰的一声热闹开了,京中一度传言高遵裕死在了岷州,木征重新夺回了熙河,南江蛮勾结侬贼残余,意图起事,加上北方大旱,蝗灾,王相公被弹劾,苏油待罪,汴京城里早就人心惶惶。
    可是这次的好消息,却非但没让老百姓们高兴,反而跳着脚的骂:“你们来晚了!来晚了啊!少保都被赶走了!”
    “为啥不早来两日?!早来两日,该多好啊!”
    “这是约好了一起来气我们的是吧?!”
    众怒滔滔,吓得红旗急递们面如土色,一边告饶一边小心牵马穿过城门,然后继续打马狂奔而去,再没有刚才的威风。
    只有扁罐不关心这些,指着悄然远去的纵帆船:“爹爹上船船,他跟扁罐躲猫猫?”
    石薇眼里含着眼泪:“嗯,这次爹爹会躲好远,不过他会给扁罐写信的。”
    八公看着纷乱的码头,不由得感慨:“小油做官做到这份上,怕是都能让味道公汗颜了!”
    金悌在船上,同样也将这番情形看在眼里:“上国贤臣啊,能得百姓拥戴若此,此生都应当无憾了。”
    傅明珰默默对着苏油的大船福了一福,金悌问道:“娘子也仰慕少保为人?我手里还求得了他家大侄子苏子瞻的手迹。”
    这是脑残粉一刻都不放弃显摆自己手里有偶像的签名。
    傅明珰笑道:“不光是明铛,马上全高丽的子民,都会受到少保的恩惠。”
    “哦?何意?”
    傅明珰说道:“此番爹爹和大使招募民间工巧匠人,读书士子,但是在明铛看来,还有两样东西,对高丽更加重要。”
    傅旋皱眉道:“女儿仔细了,其它的东西,大宋可不会允许我们带去高丽的。”
    傅明珰摇头:“爹爹多虑了,这个比目双鱼的香囊,一只里边装的是郑州的白菜种子,另一只装的是萝卜种子,这两样东西,都没在违禁名单之内。”
    “听爹爹说,高丽冬日严寒,苦无菜蔬。郑州白菜和萝卜,一颗能达两三斤以上,且耐严寒。”
    “听闻也是苏少保培育出来的,有了这两样东西,高丽子民可不是尽皆受益?”
    “只可惜《西南农书》没法带走,也不适合地处东北的高丽,不过女儿已经记诵了书中关于这两种菜蔬的种植收储之法,按照蜀中腌菜的制式,高丽百姓们就能有可口的菜蔬过冬了。”
    金悌大惊,躬身施礼:“娘子此功,更胜金悌百倍,我当告知与大王,颁赏贤父女嘉行。”
    傅明珰也对金悌还礼:“此事还得入海之后方才万全,大使且作不知,明铛随身携带香囊,料来无人会注意到。”
    金悌和傅旋相视一眼,点头认可。
    汴京城的景阳钟,已经敲响,这是赵顼召群臣入朝的信号。看来熙河荆湖大胜的消息,已经传入了宫中。
    第七百一十二章 诗人
    三日之后,王安石才在陈留赶上已经在此等候的苏油。
    王安石颓色尽去:“明润,熙河大捷,王韶降了木征!”
    苏油微笑道:“苏油为丞相贺。”
    王安石摆手:“已经不是了。陛下升了高公绰为岷州团练使;李宪以功加昭宣使、嘉州防御使。王子纯为观文殿学士、礼部侍郎。”
    苏油有些讶异:“过赏了吧?非执政者,能授予观文殿学士之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