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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为田舍郎 第17节

      郝东来不发一语,阖目养神。
    石大兴脸上露出冷笑:“好个少年郎,真是小觑了他,手段真狠。”
    转头望向郝东来,石大兴缓缓道:“有件事估摸你还不知道,我第一次见顾青时,他卖给我一对兄弟,讨价还价后,作价三十文,还有一份兄弟俩自愿降籍为奴的文书,你猜猜那对兄弟是什么人?”
    郝东来仍未出声,但眼睛已睁开,显然石大兴的话题引起了他的兴趣。
    “那对兄弟曾经是石桥村有名的恶霸,他们欺男霸女侵占农田无恶不作,废在兄弟二人手上的村民已有好几个,因其恶名昭著,村民敢怒不敢言,任由二人欺压,谁知有一天,那个名叫顾青的少年郎忽然性情大变,对兄弟二人下了狠手,两次冲突之后,兄弟二人被顾青关在柴房,每日施以毒打,把他们折磨得不成人形后,索性折价三十文卖给了我……”
    郝东来脸色立变,抿紧了唇不知在想什么。
    石大兴又道:“这些都是那兄弟俩告诉我的,说来真不知该同情他们还是痛恨他们,作恶多年,竟落得如此报应,如今他们还关在商铺后面的柴房里,每日仍要挨一次毒打,磨一磨他们的性子后再看看能不能用。”
    悠悠一叹,石大兴道:“顾青此子虽年幼,然心性之狠毒,手段之冷酷,石某生平仅见。此子……不凡。”
    郝东来终于开口了,未语先叹息:“我们走错了一步。”
    “嗯?”石大兴面带笑意。
    “大意了,以为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农户小子,不知哪里弄到的偏门法子烧出了陶器,想当然便没做过任何打探,径自派了人去刺探秘方,这一步走错了,若事先了解了他的为人和手段,我不会如此冒失。”
    石大兴冷笑:“上次是谁跟我说,不屑与我这心术不正之人为伍,结果转过身就派了人去刺探秘方,若论心术不正,郝胖子,你比我强多了,我至少比你坦荡,你却是当面正人君子,背后偷偷打闷棍,你这种人才是真的可怕。”
    郝东来面不改色:“小人喻于利,既是商人,便自承小人,小人干出任何事都是无可厚非的,你拿这个说事有何意义?你我都是同类人罢了。如今咱们要想的是如何走下一步。”
    石大兴笑容渐淡,阖目沉吟半晌,道:“他今日将我们派去的伙计打断了腿,扔在咱们商铺门口,一声不吭也未上门兴师问罪,那些人扔了伙计就走,顾青此举有何深意?”
    郝东来皱眉:“警告?宣战?杀鸡儆猴?”
    “他有何凭仗?有何资格对我们宣战?”石大兴思索许久,缓缓道:“可能……他只是警告我们?”
    郝东来望向他:“陶窑的买卖你还做不做了?”
    石大兴目光带笑:“郝胖子,又开始对我耍心眼了?你是什么意思?”
    “出了这事儿,以顾青那小子的心性,怕是很难再信任我们了……”郝东来抬头,肥脸布满了真诚:“要不,我们同时撤了份子,都不干了吧,让顾青那小子自己玩去,我就不信整个青城县除了你我,还有谁敢接他的买卖。”
    石大兴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郝胖子,这些年你耍心眼的本事愈发精进了,哈哈,当石某是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省省力气,要耍心眼去顾青面前耍,在我面前来这一套没用,顾青的陶器我要定了,若刺探不到秘方,我就老老实实跟他合作,至少在刺探到秘方以前,我会一直老实下去。”
    “这可不像你的性子,你做买卖向来霸道,能抢则抢,为何不索性多派些人过去占了顾青的陶窑呢?”
    石大兴冷笑:“还耍心眼,我们是商人,不是官府,大明大亮派人去抢陶窑,我不怕王法吗?黄县令虽说表面上对咱们礼遇,可心底里一直是看不起商人的,我若敢把事闹大,黄县令定然不会饶我。郝胖子,你胆子比我大,要不你去试试占他的陶窑?”
    郝东来脸色瞬间阴沉,怒哼一声起身,连告辞的话都没说便拂袖而去。
    二人积怨不小,若非为了利益,彼此都不愿多说一句话。
    石大兴见郝东来离去,他也站了起来,整了整衣冠,吩咐伙计准备礼品,乘上一辆马车匆忙出门,朝城外行去。
    刚出了青城县的城门,后面一辆马车也匆匆赶来,石大兴掀开马车帘子,赫然发现另一辆马车上坐着郝东来,郝东来也恰好掀开车帘,二人的目光瞬间相遇,一眼千年。
    郝东来又惊又怒,如同捉到老公出轨的原配糟糠之妻:“你好卑鄙!背着我去找顾青!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石大兴也气坏了:“你坐着马车出城难道不一样吗?呸!无耻之徒!”
    二人很有默契地重重甩下车帘,形同陌路一前一后赶往石桥村。
    第三十章 顺水人情
    宋根生大部分时候都像读书人,偶尔也有不像的时候,不但不像,反而比正常人更猥琐。
    此时此刻,他就进入了猥琐男模式。
    整整一上午什么事都没干,像个痴汉一样远远跟在秀儿后面,看她挎着竹篮采野菜,看她哼着俚俗歌谣走过林间小径,看她悄悄脱了鞋子,将脚泡在清澈蜿蜒的小溪里,舒服地仰头闭上眼,与山林溪涧融合成一幅绝美的画卷。
    宋根生就这样静静地远远地看着她,目光痴迷,嘴角带笑,像观音菩萨座下的黑熊怪忠心守护紫竹林一样守护着她。
    看到秀儿穿上草鞋,整理衣着后回家,宋根生急忙跟上。
    一直到秀儿走回村子,遇到相熟的村民,停下脚步寒暄,宋根生便悄悄躲在一堵废弃的土墙后,探出头偷偷瞄她。
    一记巴掌拍上宋根生的肩,顾青的脑袋凑了过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好奇地道:“你在做贼还是在做淫贼?”
    宋根生吓得啊地大叫,惊惶扭头发现是顾青,这才长松了口气:“正人君子是不会在后面吓人的。”
    宋根生有些羞恼。
    “我不是正人君子,只是个普通人,有时候干的事或许连人都算不上。”顾青无所谓地道。
    宋根生一愣,劝道:“不论是君子还是普通人,都应爱惜羽毛,你怎可如此诋毁贬低自己?”
    “名声这东西是枷锁,我不需要,别转移话题,你在偷窥谁?”顾青探头看了一眼,看到远处的秀儿,顾青恍然:“衣冠禽兽啊,大白天就干这种偷窥小姑娘的事,这种事不是应该晚上干的吗?居然好意思教我做正人君子……啧!”
    宋根生脸涨得通红:“我,我不是偷窥,是……是在保护她!怕她遇到坏人。”
    “村里的坏人只有丁家兄弟,他们已被我卖掉了,还有谁是坏人?”
    宋根生没说话,只用笃定的眼神看着顾青。
    顾青倒吸一口凉气:“我是坏人?”
    宋根生缓缓道:“你自己刚才说过,有时候你连人都算不上。”
    读书人除了读书,大抵都要练嘴皮子功夫的,怼人的话说得好有道理,让人无法反驳。
    顾青脑海里想了好几句反击的话,然而终究杀伤力太弱,于是呆怔片刻,接着仰天长笑,单手摁住宋根生的脖子,把他的脸按在土墙上摩擦,摩擦……
    片刻后,宋根生面无表情坐在土墙后揉脸,顾青神清气爽地伸着懒腰。
    “是你最近飘了还是觉得我扛不动刀了?”顾青斜眼瞥着他。
    “你已摩擦过我了,快帮我想想办法,如何才能让秀儿对我倾心仰慕?”
    顾青沉默,又是这个该死的话题,他完全不擅长。
    “不知道你们求偶是怎样的章程,反正我所知道的是,送花啦,烛光晚餐啦,月下散步啦,还有在她门外弹琴唱情歌什么的,听起来是不是很土?没错,确实土,但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了。”
    宋根生眼睛亮了:“土?怎会土?我听都没听过,好像很新奇的样子……她若对我有意,会怎样暗示我呢?”
    顾青努力回忆前世电视剧里的情节,然后道:“她……大概会说最近新茶上市,邀请你去她家喝杯茶吧。”
    “茶?村里没人喝这东西呀。”
    “喝水也行,重要的不是喝什么……你这种钢铁直男我真是服了。”
    “何谓‘钢铁直男’?”
    “我不想跟你解释如此深奥的问题,只有一个问题问你,你喜欢秀儿为何不直接请人上门提亲呢?聘礼准备丰厚一点,秀儿她娘一定不会反对吧?”
    宋根生摇头:“我希望先两情相悦后再去提亲,若秀儿不喜欢我,我提亲将她娶过来,岂非欺男霸女行径?此非君子所为也。”
    顾青含笑看着他,宋根生这人单纯,儒雅,也有一些迂腐的书呆子意气,顾青对他好不仅仅因为他是朋友,更多的是,顾青从他身上看到很多自己所不具备的性格品质,宋根生就像是一个互补式的存在,恰好将顾青性格里缺憾的一面补上了。
    远处的秀儿终于看到土墙后的顾青和宋根生,挎着竹篮快步走来,离二人五步距离时又站定不动,怯生生地看着顾青。
    顾青笑着朝她招了招手,秀儿这才慢慢走近。
    宋根生的表情顿时有点慌,顾青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声都加重了不少。
    秀儿朝顾青和宋根生微蹲福礼,这令顾青颇为惊奇,秀儿的家教礼仪似乎做得不错,贫瘠的山村里很难看到如此识礼数的姑娘了。
    “秀儿见过顾家兄长,见过宋家兄长。”秀儿轻轻柔柔地道。
    宋根生手足无措,紧张得脸望向别处,努力端着兄长的架子嗯了一声,脸已一片通红。
    顾青瞥了他一眼,笑道:“找我还是找根生?”
    秀儿怯怯地道:“找你。”
    “都是同村乡邻,有事直说。”
    “听村里的长辈们说,顾兄长的陶窑召集村里的劳力帮忙做事,是有酬金的,对吗?”
    “没错。”
    秀儿脸蛋通红,垂头低声道:“我,我娘说……她也想去陶窑做事,她说她也算劳力,男人能干的事,她也能干。”
    顾青愣了,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提了这个请求。
    见顾青久久不语,秀儿急道:“我也能顶半个劳力,我和我娘一起做事,酬金可以少一些,行吗?”
    顾青皱眉,看秀儿焦急的样子,想必她家已是非常穷困了,否则不会抛头露面去陶窑干苦活儿。
    然而一想到陶窑里干活的都是些糙汉子,整天光着膀子一边干活一边说些荤素不忌的玩笑,秀儿母女处在那个环境里,实在很不妥。
    旁边的宋根生也焦急得不行,红着脸两眼期待地盯着他。
    顾青眨眨眼,决定送个顺水人情,于是转头看着宋根生道:“陶窑呢,应该暂时不缺劳力,而且女人干那种糙活儿未免不妥,根生,你说要不要给秀儿母女安排个活干呢?”
    宋根生忙不迭点头:“要,要!当然要!”
    秀儿望向宋根生,眼神浮上感激之色。
    顾青笑道:“看在根生的面子上,秀儿,你和你娘干脆给陶窑的劳力们做饭吧,粮食我每天分配给你们,秀儿你辛苦一下上山采野菜,你们母女每天做一顿便可,我给你们每天两文钱酬金,如何?”
    秀儿大喜过望,急忙朝顾青行礼道谢,抬起头时,脸上已挂满了泪珠。
    “顾家兄长,您的大恩大德,我和我娘一生铭记在心。”
    顾青一把将宋根生扯了过来:“谢他吧,原本不打算请人了,根生帮你说了好话,我才改了主意。”
    秀儿又朝宋根生行礼:“多谢宋兄长。”
    道谢过后,秀儿告了声罪,挎着竹篮蹦蹦跳跳回家了,看得出她的心情很雀跃,迫不及待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娘。
    宋根生感激地道:“多谢你帮我。”
    “顺嘴一提的事,莫客气。”
    宋根生尴尬地道:“为了帮我,你每天除了付村民酬金,还要多付出一顿饭,这可是不小的开支。”
    “终归是乡邻,多给点好处我不吃亏,再说,我多付出的部分自然有人帮我付账,何乐而不为。”
    宋根生好奇:“谁?”
    顾青望向村口的山路,努了努下巴,嘴角露出了笑意:“他们。”
    山路尽头,两拨人马缓缓朝石桥村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