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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从来没参加过这么大的聚会,大家都天南地北,遍布全球各地的,赶回来过年么?往年春节也没这么热闹啊。
实在太吵了,明颜没有力气应答,你一句我一句,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最想见的人不在,明颜所幸又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哎呀,怎么又晕过去了?医生呢?”
“快点快点。”
医生快速给明颜做了各项检查,病房人实在太多,必须出去一波,都是担心她的长辈,赶着飞机回来的。
为了不影响她休息,沈寒玥把老人安顿到医院外的酒店,病房只留两个人轮流陪同,孩子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失去的腿,实在让人痛惜。
明颜全身都无法动弹,想说话好像没有力气发声,就像在梦里,整个人都很疲软。
她想见云舒,那一推也不知道把她推伤没有?
她记得自己闭眼前,云舒在哭。
这么坚强隐忍的人怎么能哭呢,明颜想到都心疼。
“颜颜,你饿不饿,吃点粥好不好?”沈寒玥双眼有些浮肿,眸内布满血丝,像刚刚哭过,又像整夜没睡觉。
明颜摇头,“我...”她试图开口,可真的好累,“我想见...”她在坚持,还没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云舒就来了,身后跟着顾微然。
“颜颜!”云舒喜出望外地走来,顾微然也乐得笑容满面,“你终于醒了,担心死我们了。”
明颜支起虚弱的微笑,“我福大命大,不可能...有事。”
很奇怪,见到云舒安然无恙后,她浑身充满了力量。可当她看到云舒手指都裹着创口贴时,有些激动,“手怎么了?”
她试图坐起,沈寒玥忙冲过来按下她,“别乱动,妈妈给你调。”
这一动,明颜发现了身体异常,她的右手臂僵硬得像根钢筋,无法动弹,也没什么知觉,仿佛这只手跟身体脱节了。
身体各处都不适,又说不清是哪里疼,整个人像泄气的皮球,蔫得不行。
她还不清楚自己受了多重的伤,只是抬头时瞄到脚那头的被子好像空了一块,再想抬腿,好像少了点什么。
“我...”明颜缓缓地伸出左手,被云舒接住,“颜颜,先好好休息吃点东西,好不好?”
明颜愣愣地摇头,她察觉到了什么,最大的剧痛好像是腿上传来的。
她把被角拧在手心,用尽全身力气掀起,被子下的左腿完好无损,右腿的裤脚是空的。
明颜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死死盯着空空如也的裤管,不言不语。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空气好像凝结成了冰,让人不敢喘气。
“我腿呢?我腿没了?!”她呼喝着,又疑惑着,仿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颜颜...”沈寒玥想说点什么,被云舒拉住,这种时候安慰和心疼都是打击,谁也不知道明颜会怎样,这种感同身受不可能存在,更加共情不了。
她们的难过只不过是明颜痛苦里的万分之一。
病房里安静得连心跳都能听见,明颜恍惚了好一会,短暂的时间像经历了无数个春夏秋冬,没人知道她是如何调节自己的。
从咆哮的海浪变成波澜平静的水面,明颜只是静静地躺着,像等待判刑的人那样绝望。
她的眼神是晦暗的,这是深陷绝望后无法宣泄的痛苦。
可是她连眼泪都没有,更加令人担心。
“你们都出去吧,我想跟云姐单独说话。”明颜无力地闭上眼,精疲力尽。
顺着她的意思就对了,沈寒玥和明尚东连同医护人员等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顾微然也默默地走出病房,她应该是最懂明颜感受的人。
如果躺在里面的是自己,她也会希望,云舒在。
病房里终于清静了,云舒坐在床头,怜爱地望着明颜,安慰的话很苍白,道歉的话会让明颜更加难过,此刻她竟不知说什么好。
“云姐,你不要难过,兴许是我拥有的太多了,注定得失去些东西。”明颜目光涣散,说这些话的时望着天花板,眼神没有聚焦。
可即使状态这样糟糕,她还在努力安慰云舒。
云舒嘴巴动了动没说话,无语凝噎。
“快过年了,竟丢了半条腿,真是悲哀。我马上就24了,还没谈恋爱,还有千亿家产没继承,怎么就变残疾了呢?”明颜的话好像带着几分幽默,可云舒笑不出来,她眉眼稍稍弯下,就会想落泪。
“颜颜,如果难过就哭出来没关系的,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嗯,既然你这么自责,就罚你在我住院期间一直陪着我,过年给我包饺子吃。”明颜说完歇了一口气,说话全凭意志,全凭对云舒的那点贪恋。
她只要假设一次就能够宽慰自己。
如果现在躺在床上的是云舒,被截肢的也是云舒,她该多难过,她可能会生不如死,甚至活不下去。
这样一想,她会觉得自己做的这些都值得,也无半点后悔。
如果注定有这么一劫,她愿意扛下。
“这有什么难的,别说住院期间,要我照顾你一辈子都愿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明颜佯装坚强的心,被云舒这句话击垮了。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却又是最不想听的,即使云舒真的能够照顾她一辈子,也只是愧疚,因为血脉,而无关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