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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观星,务必好好记录下星官位置,画下星图。今夜之后各自完善,三日之后每人交一份今年的星表上来。”孙监正性情严肃,除了骂人以外的时间一律不苟言笑,脸臭得如同人人欠他二百两。
下的任务虽重,却也没人敢触他的霉头,上前抗议。
——除了我。
“师父,我这样的伤残人士,没有优待吗?”我举手。
孙监正瞥了瞥我:“没有。你是腿断了又不是脑子坏了。”
“可是我还伤寒了呢。”我得意地张开双臂,朝他展示我身上裹了三层的衣衫毛毯,“伤寒伤脑,我现在别说看星星了,看师父你都是重影。”
孙监正冷笑一声:“无妨,你观星重影,那就将重影也画下来给师兄们参考——左右你在家休养时间也多,星表你便交两份好了。”
我:“现在退出师门还来得及吗?”
孙监正闻言刚想开骂,却被一直跟在我边上面无表情的谢阆打断。
“监正大人,”他淡淡道,“她的确大病未愈。”
我皱眉看他,只觉得开口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孙监正的视线在我和谢阆之间穿梭一阵,眯了眯眼,勉强让步道:“星表等你回司天监的时候再交。”
我没反驳。
毕竟占便宜的事,不要白不要。我的骨头还没那么硬。
观星开始。孙监正和我的师兄弟们全上了瞻星台。我叹着气,自给自足地操纵着轮椅,准备挪到空旷处。
手刚抓上轮子,轮椅就自己动了起来。
“我来。”谢阆开口。
我立即道:“侯爷只说送我过来,如今已经到了瞻星台、也同我师父他们会合了……那侯爷是不是该走了。”
“还要将你送回去。”
“不用吧?”
“那你自己打算怎么走?”
我脱口而出:“我们司天监那么多人,还能找不着一辆马车送我吗?”
谢阆停了停:“我将你带来的,就得将你送回去。”
“侯爷,你这是道歉吗?”我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峦轮廓,突然问他。
谢阆将我推到了空旷处,这才开口。
“算是吧。”
我从腰间随身携带的小兜里摸出小簿子和炭笔,抬起头看着繁星装点的夜幕,边随手画着星图的草稿,边道:“其实侯爷不必这样,弄得我心里还挺过意不去的——这事就这么了了吧,原本就谁也不欠着谁,以后也别提了。”
“好,”谢阆的声音传进耳朵,“不提了。”
我有点惊讶于谢阆的逆来顺受。
我侧过头去看他一眼,发现他将轮椅停下的位置,正好是一处石凳边上。他此时正坐在石凳上,背脊挺直、长袍齐整没有一丝褶皱,气质冷冽如青松修竹。
我看他一眼。他也看我一眼。
我面不改色的继续抬头看向夜空,手上动作没停。
可又是画了没几笔,我总觉得谢阆的视线正盯着我的后脑壳。
我没回头确认,只试图压下这个念头继续标注星图。可是有时候,你越不想琢磨的事情,偏偏就越要在你脑子里转悠。
我试图忽略掉那股臆想中直视过来的视线,却只让那个念头在脑子里越扎越深,我简直感觉到那股视线带着热气探过来,烧秃了我的后脑壳。
我装作不经意地开口:“要不侯爷还是去马车里等吧。”免得打扰我观星学习、追求进步。
“我不冷。”谢阆道。
——我关心你冷不冷了?
“冷不冷的先不说。但这夜黑风高无人处,孤男寡女共处一……一处,总是不大方便,侯爷还是回马车上休息吧。”我道。
“你就这么想赶我走?”谢阆低声问。
“对。”我垂下眸,又在纸上添了一颗星。
虽然他还是没走。
*
今夜星光明亮,是春日里难得的观星日。远处的川峦平缓,朦胧的天河藏在山后,为那山镶上一层淡薄的银边。仔细去看,能见到散落的星子在天河悬浮,掀起层叠的霓彩,屑金碎玉、明光烁亮。
时见疏星渡河汉。
曾几何时,我也想过要和谁携素手、看疏星,可是现在,我只想去瞻星台上,挤在我的师兄弟们当中,热热闹闹地抄一幅星图。
西风几时来?只道流年暗中偷换。
半晌谢阆都没有动静。我俩就这么静静坐在夜中,谁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