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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能够感受到男人的愠怒,却不明白为何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能挑起徐兰庭的火气。
    “够了。”陈竹往后缩了缩,承受不住男人过于强势的攻势,“疼。”他的手被按在了两侧,手腕被握得隐隐发疼。
    “我跟姜健仁能有什么关系?”陈竹耐着性子,解释,“不过是聊几句学校的事儿。”
    “聊几句?”徐兰庭冷笑,所谓的聊几句,就是聊到天黑一起回家,就是回家后还拿着那个破手机说个没完?
    陈竹:“学校,有自主招生,我…”他舔舔唇上的血迹,一阵刺痛,“钱不够,想打听打听消息。”
    陈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坦坦荡荡地显露自己的贫穷,唯独,徐兰庭,是他不想示弱的那个人。
    可此刻,他别无他法,只能将自己的困苦一一铺开,摆在徐兰庭眼前。
    “钱不够,我想跟他打听打听车旅费,听说坐高铁要花不少钱。”陈竹说到最后,已经无法正视徐兰庭的目光,他微微偏过头,盯着床头那盏旧旧的台灯。
    难堪、窘迫,少年人本就脆弱的自尊,此刻已经摇摇欲坠。
    可惜,徐兰庭哪儿有心情理会少年人眼底的难堪,一听见姜健仁的名字,徐兰庭心里只有方才被忽视的怒意。
    “呵,自主招生?很了不起么?”徐兰庭露出鲜有的傲慢,“陈竹,你求他,有用么?”
    眼前,男人薄情的唇张合着,陈竹听见他漫不经心的调笑,“要是你听话点儿,想去哪个学校不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陈竹静静看了他一会,沙哑出声,“徐兰庭,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个什么?”
    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儿?
    还是轻而易举就能碾死的蚂蚁?
    或者,是一个不自量力,企图自己改变命运的…笑话?
    徐兰庭松开手,昏暗的灯光下,他那双浅浅的瞳仁里,沾染了夜色的深邃。
    “陈竹,你现在是我的,懂么?”徐兰庭捋了捋陈竹凌乱的发,不同于以往的温柔,他的目光带着丝丝缕缕的冷意,“乖,听话点儿,别惹我生气。”
    陈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地抬手遮住了眼。
    到底是谁在受气呢?
    那个永远也买不到的篮球;
    那双上不得台面的帆布鞋;
    偷偷藏在浴室里的眼泪;
    被无数次忽视的自尊心;
    无数个带着思念无法入眠的夜晚;
    那个,他等了无数次,永远也等不到的人。
    到底,谁该委屈呢。
    陈竹遮着眼,被咬出了血丝的唇紧紧抿着。他静静地躺在枕上,一丝细微的水迹,顺着他微湿的额发,落在枕上。
    洁白的枕上,一圈水色晕开。
    “陈竹?”徐兰庭起初有些反应不过来,意识到陈竹的沉默之后,他终于显露出些许懊恼,“陈竹…”
    一向坚韧得如同顽石般的人,正在静静地哭。
    陈竹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就那样默默地用手遮住双眼,只有脸颊两侧的枕上,晕开一丝水迹。
    安静得让人心碎。
    徐兰庭起身,沉默了片刻,又躬身,抬起袖子擦擦陈竹湿润的脸颊。
    “抱歉,我…”他的心莫名一紧,一种他从未有过的情绪,沿着他的理智攀爬。“哥哥错了,对不起。”
    “对不起,宝贝。”
    他一下下吻着陈竹湿润的鬓角,将苦涩的泪水一一吻去。
    “阿竹,别哭了。”徐兰庭轻声哄着怀里的少年,流露出从未有过的神态,“别哭了,宝贝。”
    房子里,热得让人发慌。
    夏夜里闷热而长久的沉默,让徐兰庭束手无策。
    陈竹始终闭着眼,直长的睫毛被沾湿,一绺一绺,还挂着水珠。他眼尾泛着哭过后的红,嘴角也带着被欺负过后的痕迹。
    小可怜…徐兰庭轻轻吻着陈竹红晕未消的眼尾,懊悔方才自己的失态。
    回想起来,他亦不知,自己竟会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同陈竹大动干戈。
    甚至,还将人惹哭。
    无人在意的潮湿角落,用泪水浇灌出来的土壤,不知名的情愫悄无声息地,在粘腻的、闷热的夏夜,悄然生长。
    陈竹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缓而绵长,就在徐兰庭以为陈竹快要睡着的时候,他忽地被怀里的人一把推开。
    老旧的铁架子床咯吱一响,徐兰庭险些滚下去。他撑着胳膊,看见陈竹偏瘦的背影,消失在了浴室门后。
    将门反锁后,陈竹拧开水龙头,等了一会儿,才等来冰凉的水。
    他鞠起水,一下下拍在自己脸上。
    他脸上残留着水迹和徐兰庭吻过后的粘腻。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将整张脸都抵在了水龙头下。
    冰冷的水花飞溅在身上,陈竹半边身子都湿透,才稍稍清醒。
    浴室门外传来徐兰庭隐约的呼唤。
    陈竹拧紧了水龙头,想着,到底不能浪费水。
    “陈竹,我们聊聊。”
    陈竹吸吸鼻子,望着镜子里自己狼狈的模样。狼要同羊讲道理,有必要么?
    “阿竹。”徐兰庭的手指按在门上,缓缓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我们聊聊,行么?”
    陈竹看着徐兰庭一贯的伎俩,胸中莫名恼怒,他忽地上前,嘭一声拧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