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格格这边话音刚落，张罗伊都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夏月就进来报，说是知府夫人带着通判夫人过来请罪来了。
    来的倒是挺及时，张罗伊心道，却并没有立刻让人进来，而是转头问夏月，“荣妃那边可有让人过去送了消息？”
    “奴婢已经让人去送消息了。荣妃娘娘应该很快就到。”
    张罗伊点头。
    说曹操曹操到，不多时，荣妃便带着二格格、四格格到了。
    “请姐姐/娴额娘安。”
    张罗伊点头，示意几人坐，又让夏月给她们上茶。等这边人坐定，张罗伊这才叫了二格格到跟前又详细问了一下具体情况。
    得知就是那位通判夫人不知在想什么，突然凑到她跟前，各种言语暗示，挑唆，张罗伊眉心微蹙。
    这通判夫人到底是真的傻，还是受人指使？这么蠢的话都敢往外冒？张罗伊摇头，冲夏月使了个眼色。
    夏月得了令，去外面领人。
    很快，知府夫人、通判夫人便跟在夏月身后走了进来。
    “臣妇给贵妃娘娘、荣妃娘娘、诸位公主请安，贵妃娘娘、荣妃娘娘、诸位公主万福金安……”
    “起吧。”
    “谢贵妃娘娘”
    估计也是知道自己手底下的人捅出了大篓子，昨儿见到张罗伊虽然有些紧张却依然风度十足笑容妍妍的知府夫人，这会儿见她头都没怎么敢抬。
    跟在她身后进来的通判夫人就更不用说了，那脑袋看着恨不能低到地上去。
    张罗伊不过轻瞥了她一眼，对方整个身子都抖的跟筛子一样。
    最后还是知府夫人看了她一眼，无奈站出来替她主动开口请罪，道通判夫人口无遮拦云云，没办法，谁让通判是知府下属官员呢。
    “口无遮拦？”张罗伊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摇头轻笑，“莫非是我记错了？通判夫人是三岁小儿？否则如何能说出那般‘口无遮拦’的话来？”说完，张罗伊突然面色一敛，冷着脸对通判夫人道，“钱氏，你可知，教唆皇家公主姐妹不和，是何罪过？”
    “不，臣妇，臣妇不知，臣妇不是那个意思，臣妇……”通判夫人刚刚站起来，张罗伊这话一出，吓的‘扑通’一下又给张罗伊跪下了。而且因为害怕，紧张，那真是，话都说不清楚了，只知道一个劲给张罗伊磕头。
    那脑袋撞在地上‘框框’作响，不多时便见了血。看着很是狼狈可怜。
    奈何这里都是见过大场面的，就连年纪最小的三格格都亲眼见过康熙之前遇刺，对此压根不以为然。
    最后还是张罗伊听烦了，也不愿意让钱氏的血污了自己还要住一晚的地方，开口道，“行了，你起吧。你怂恿二公主与大公主、三公主不睦，教唆二公主这事，我会跟万岁爷如实禀明的，届时万岁爷会如何处置……”她也说不准，不过，钱氏丈夫会被钱氏连累是肯定的，比较夫妻一体嘛。更何况这时代还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个家都齐不了的人谁又能相信，他能治国平天下？
    “娘娘，这事跟我家老爷无关，跟我家老爷无关的，都是我，都是我……”
    钱氏这人虽然嘴碎，却并不傻，张罗伊这话一出，她就知道，张罗伊什么意思，想到因为自己一时言行不慎，说不定会害的她家老爷没得官做，钱氏身子一软，差点跟没骨头一样瘫在地上，反应过来又是一阵‘哐当哐当’磕头，且磕头磕的比之前还凶。
    张罗伊怕钱氏真的把她脑袋磕出个什么问题来，忙给侍立在旁边的夏月使了个眼色，夏月领会便招呼几个嬷嬷上前把钱氏嘴巴一捂，麻利的给架了出去。
    知府夫人看了全程，虽然只短短时间，身上却是扎扎实实的惊出一身冷汗。早知道这样，她就不应该顾念着两家多年情义，跟通判夫人跑这一趟。险些把她自己也陪进去。好在，娘娘们跟几位公主没跟她计较。
    知府夫人从别院出来，腿都是软的。
    “夫人？”知府夫人身边伺候的嬷嬷见主子如此，吓了一跳，待扶着自家主子上了马车，听自家主子说起这事，嬷嬷也有点后怕。“那咱们以后跟通判府上……”
    “还什么通判府上？你以为这事，万岁爷能轻易放过？”
    万岁爷可是出了名的宠闺女，尤其大格格，在万岁爷那据说比皇子阿哥的地位都不差。“而且大格格、三格格在济南府刚刚得了救驾之功，钱氏就弄出这样的事情来，通判大人这个官怕是做到头了。”
    事实也正如淮安府知府夫人所想，康熙得知此事当日，通判便因内帷不修从从五品通判被连降四级成了七品县令，若是没有什么重大立功，这辈子的官途差不多就止步于此了，就连淮安府知府都受到牵连，原本应有的五成奖赏直接变成了两成。
    解决了这事，赶在离开淮安府的前一晚，张罗伊瞅着机会，把出门遇见李家小姑娘主仆，以及那个青衣婢女跟李公公长的很像这事说了。
    张罗伊之前宫里那个小李子，如今在胤禛身边当差那个有个失散的妹妹，并且据说这个妹妹被卖到了南边这事，康熙也是知道的。
    不仅如此，他还知道张罗伊这些年一直在替那奴才找妹妹。
    如今听说，李家有个小丫鬟极可能是那小李子的外甥女，康熙顿时也来了兴趣，“这么巧？”
    “就是太巧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臣妾怕又闹出上次的事情来，只让人简单打听了一下，她娘已经没了，如今在李家当差。”
    “是巧了些”不过，不怕，李家一个小丫鬟而已，“梁九功，你让人去李家跑一趟，问一问那个叫秋菊的小丫鬟的情况。”
    “是，奴才这就让人去问。”明早龙船就要继续南下，梁九功怕耽搁了主子的事，一点没敢耽搁。只是等他把事情查清楚，张罗伊已经歇下了。梁九功只能把事情报给了还在批阅奏折的康熙。
    “既然确实是，那就先把那小丫鬟带上吧。”
    于是，张罗伊在翌日醒来后，在继续南下的大船上便又看到了那个叫秋菊跟小李子长的有几分相像的小丫鬟。
    第217章 217   217
    “这孩子, 怎么会在这里？”张罗伊诧异。
    “万岁爷让梁公公带上船的。”张罗伊早上醒了，突然来了兴致想要弹琵琶，夏月取了琵琶过来, 帮着张罗伊试了试音, 确认没问题，这才放到张罗伊手里。
    张罗伊点头, “已经查清楚了？这孩子，确实是小李子的亲外甥？没弄错？”
    “没弄错。不过, 她的身份确实并不仅仅是李家一个小丫鬟那么简单, 她的亲爹跟之前大明湖行刺万岁爷的灰衣人是一伙的, 都是天/地会的成员, 让她鼓动李家小姐出现在娘娘您跟前也是她亲爹的算计……”
    “她爹想让她接近我行刺万岁爷？”张罗伊手指轻动在琵琶弦上弹出几个音。
    夏月摇头，凑在张罗伊耳边轻声道, “她爹想让她留在您身边，脱离天/地会那个泥潭。他说他自己已经折在里面，而且身不由己, 不想女儿再走他跟李红儿的老路。”
    “李红儿？”张罗伊指下微顿，“李红儿是被天/地会的人买去的？”
    夏月点头, “这小丫头亲爹也是”两人都是从小父母双亡, 然后被亲人给卖了。天/地会的人把他们买下之后就带到了南方, 然后各种洗脑。庆幸的是他们被卖的时候, 已经懂些事了, 已经有了些基本的善恶观念。
    “那他们又怎么会在李家？”等等“他们是被天/地会安插在李家的探子？”
    夏月又是点头, “多是这样的, 买回去训练了几年，十岁不到就卖入李府……”这些孩子本就是孤儿出身，这个时代, 户籍什么的又乱，李家就算想查，也查不出什么。跟京城那些大家族，会挑一些很小的孩子送进宫是一样的道理。
    说起来很好理解，认真思量起来，却相当可怕。谁都不知道自己的府上到底有没有其他人送进来的探子。
    就连她们之前在淮安府入住的那个别院里，若非她们入住的当天，就吸取在济南的教训，把其他人全都撵出了内院，她们的一切言行举止，恐怕早就暴露在有心人跟前了。
    即便如此，别院外面肯定也有不少人盯着，要不然，娘娘不过闲来无事带着她出去街上逛了一圈，对方如何能在她们到达茶楼不过一盏茶多点的时间内，精确定位她们的位置，还能不懂声色的把那位李小姑娘恰到好处的安排到她们跟前？
    张罗伊颔首，一时并未说什么，抚着琵琶弦，弹了两首曲子，释放了一下情绪，这才放下琵琶道，“万岁爷可有说如何安置这个小丫头？”
    “万岁爷让娘娘放在身边，就当做普通小宫女使唤。秋菊从小在李府长大，并不知道天/地会之事……”
    要不然，万岁爷也不敢把人留在张罗伊身边。张罗伊这可不止张罗伊，还有大格格、三格格呢。
    张罗伊点头。
    另一边，康熙能答应把小丫头放在张罗伊身边，保下她一条命，也自然不是没有条件的。
    秋菊的亲爹为此要付出的是，他要把他知道的关于天/地会的所有事情，包括天/地会会主，天地会的几大长老，领头人，天/地会成员之间如何联络等等，全都告诉康熙。除此之外，还要帮着康熙抓捕天/地会成员。
    张罗伊她们还在龙船上一路顺风而下的往扬州、姑苏去的时候。她们不知道的是，康熙派出的先遣队，已经兵分几路，把秋菊她爹供出来的天/地会的几处据点严密监控了起来。尤其李家、曹家这等万岁爷心腹以及江南几个可能跟天/地会有联系的官员府邸更是重点关注对象。
    等张罗伊一行从扬州到姑苏，到住的地方，天／地会这些年在江南发展起来的势力已经在康熙和地方官几方的共同努力下，被剿灭的差不多了。
    对此，康熙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极其欢喜的，加上济南府稳定民心，淮安府河运一事，“这一趟江南之行，收货甚广……”康熙私下里这么跟张罗伊道。
    张罗伊赞同的点头，确实，这一趟下来，康熙这一次南下想要达到的目的，除了回去途中再经山东要去祭祀孔庙、泰山，其他七七八八差不多都已经达到了，“恭喜万岁爷、贺喜万岁爷……”张罗伊笑着起身给康熙道喜。
    康熙摇头，继续道，“唯一不好，就是京城距离江南太远，这一路下来，太过耗费……”原本预算的那些银钱，压根不够，这一半路程都还没走完呢，预算就已经用了三分之二了，这还不算各地为了接驾修的那些个园子的银钱。若是再加上这一笔，他这一趟南下耗费的银钱恐怕要在原本预算的基础上再乘个两到三倍。这还已经是他尽量缩减行程的前提下。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就算知道耗费大，为了一些政治目的，康熙该来还是得来，路上也几乎没有多余的停留。
    要让张罗伊说真正耗费大的地方，其实是地方官为了讨好康熙特意为迎驾或直接新建或在原来基础上改建的这个园子，尤其她们现在住的这个曹府，设计的实在精致，兩丈高的太湖石，张罗伊从来没见过的珍贵孤本字画、玉器古玩，亭台楼阁，移步换景，真真是无一处不美。
    就连张罗伊这个贵妃看了都眼馋，开玩笑的道， “这园子实在美，臣妾住下都不想走了。不知道这园子耗费几何？臣妾这些年手里也还算是有些盈余，也不知够不够在京城弄这么个园子。”
    康熙摇头，“恐怕还真不够，就算够也会把你身价掏空。”康熙好东西没少见，见识还是有的，这园子只设计建造恐怕就要费了不少银子，就不用说这里面的器皿摆设了。
    “这么多？！”张罗伊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听到康熙这话还是有些心惊。难怪后世传言，历史上康熙六次下江南，曹家只为了接驾就花了上百万两银子。只这园子恐怕就破费不少。
    可是有必要吗？花那么多银子就建这么个园子？她们总共在这也住不了几天？等他们走了，这园子谁住？曹家？还是封存起来？这么好的园子，康熙肯定不会让人封起来的，那样太浪费了。可是如果他们走了，曹家人就住进来，那这个园子究竟算是为了接驾建的，还是为了他们曹家建的呢？
    第218章 218   218
    这些话张罗伊在嘴边过了好几遍, 最后也没说出口。转头说起明天曹家设宴一事，“明儿，曹府老夫人设宴款待, 下了帖子请臣妾跟大格格她们赴宴, 万岁爷看臣妾给曹家备一份什么样的礼合适？”
    换个普通大臣家的长辈，张罗伊直接让夏月准备就行, 可曹老夫人孙氏特殊，那是照顾康熙多年的保母。礼物准备的太厚了, 张罗伊担心有人说她借机笼络人, 若是太减薄了, 也不好看, 这里面的度要怎么把握，还是问问康熙这个当事人的意思比较好。
    康熙心里对从小照顾自己长大, 一定程度上给了他母亲般的关爱的孙氏是非常敬重的，跟曹寅关系也很是亲近。
    但是张罗伊毕竟不是他，而且作为内宫嫔妃, 膝下又有两个皇子、两个公主，跟外臣太过亲近并不是什么好事, 便道, “普通的基础上加三成即可, 不用太过丰厚”。
    张罗伊颔首, 又状似好奇的问起曹家之事, 尤其是曹家的小孩子, 本来想着不知道这次曹家之行, 能不能见到《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
    结果一问才知道，今年六月，曹寅的父亲曹玺才在江宁织造的任上病逝, 曹寅刚刚奉旨协理江宁织造。这会儿别说曹雪芹，就是曹寅的长子，曹雪芹老爹曹颙都还没出生呢……
    这也就是她刚刚没口快说出什么不应该说的，要不然，恐怕要出大事。张罗伊想想都后怕，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曹雪芹，送走了康熙赶紧找来夏月打听曹家之事。
    待听说曹家现在的老夫人孙氏，万岁爷的保母并非前江宁织造织造曹玺的原配，而是续弦，曹寅也不是孙氏亲生的，而是继子，孙氏的亲生子是曹府的二爷叫曹宣，曹家长房跟二房，继子跟继母之间关系并不怎么好，里面乱七八糟不少事儿，“曹家长房这么多年无子，跟那位曹家老夫人估计脱不了关系”张罗伊整个人差点裂开。
    “不至于吧？”，宅斗堪比宫斗？
    “奴婢打听到的，反正不遑多让。”
    次日，张罗伊带着大格格、三格格、秀雅跟荣妃等人一起前往曹府赴宴。
    因为已经提前知道了曹府大房、二房之间不睦，再去细致观察，果然发现曹老夫人跟曹宣夫人这对真婆媳关系更好，跟曹寅夫人有些面和心不和。甚至曹老夫人跟曹宣夫人有时候当着她的面明里暗里挤兑曹寅夫人。
    张罗伊这个外人看了，都替曹寅夫人憋屈，也不知道这么多年，她是怎么忍下来的。
    不过这些都是曹家的家事，康熙都不准备过问，张罗伊自然也耳观鼻鼻观心，只当不知道。
    然而耐不住，张罗伊身边还跟着大格格、三格格、秀雅三个。
    这几个年纪都还小，不能说最爱路见不平，却也实在看不惯曹老夫人婆媳的做派，因此在曹宣夫人第二次将曹寅夫人挤到一边到三格格跟前献殷勤时，就在三格格那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曹家在江南经营多年，不说当地的土皇帝，却也差不多，曹宣夫人还是第一次在人跟前碰钉子，还是三格格这么大点的小丫头身上，心下很是不忿，却又碍于三格格的身份，屁都不敢放一个，还是舔着笑脸赔不是，一口气堵在心口，险些呕出血来。
    曹寅夫人李氏见了心下大呼痛快。当着众人的面不敢露出分毫，借着出恭的机会避出去，整整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宴会之后，李氏更是让人悄悄送上了厚礼。
    来人并未明说，只道是她们夫人的一点心意，但只要去了曹府宴会的人都知道，李氏这是给三格格的谢礼。
    “娘娘，这礼，您看如何处置？”是收，还是退回去？
    “送过去交给荣安处置吧。”既然是给她的，就让她自己做主。
    冬月点头，挥挥手，叫了旁边立着的秋菊过来，跟她一起把几个盒子一起捧到三格格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