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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在账外值夜,听得很真切,吉布楚贺翻身的次数比平日都频繁许多。
到了白天,他们一听见什么风吹草动,就觉得是虎子回来了,可是每回都落个失望。
吉布楚贺手上的抓痕很快结了疤,开始愈合,太医说不会留下疤痕,可是始作俑者还是迟迟没有回家。
虎子不见,最得意的莫属小忠子了。
他虽然不敢在吉布楚贺面前表露,可是小刀豆又被重新挂到了暖阁的窗前,恢复了以往的活泼。
太子不在宫中,小忠子也没有机会在真主子面前表现,更不知道德州行宫内暗流涌动,局势在一夜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胤祥按计划同朗达南下,花了几天的功夫,刚至济南府便遇暴雨。
济南泰安两府之间都是高山,这样的天气下很可能遭遇山体滑坡,实在不宜继续南行,一行人便在济南衙内下榻,等候雨停。
这一场秋雨,一下便是两三天。
“今年山东境内雨水频繁,还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只有鲁南地区有雨,唉。”
济南知府叹了口气。
是夜,济南地方官员在历城某处会馆设宴,备下了热气腾腾的锅子和黄酒。席面看似简单,却也汇集了当天运送而来的河鲜海味,难为他们在暴雨天气下还能办到这点。
未至泰安府,桌上就已经摆了只有在泰山山涧里才能找到的贡鱼赤鳞。
赤鳞鱼长不过三寸,还没人的一根食指长。越是稀少精短,倒越显弥足珍贵。
前世数次南巡,路经山东时,随行的兄弟都曾听康熙提及“汶水紫锦鳞”。因康熙头次吃到当地鲜美的赤鳞鱼,是在第一次登泰山封禅之后。
时值平三藩、收台湾不久,一点一滴都不同寻常,小小一条赤鳞鱼也成了龙肝凤髓。
胤祥动了几筷子,也没听知府和朗达说了什么。他本就不重口欲,现在更是觉得贡鱼也不过平平。
就如同康熙命他来泰山封禅,曾经的他视其为至高无上的荣耀,现在心里则未起丝毫波澜。
“十三爷是否觉得旅途劳累了?来,喝杯黄酒暖暖身子!”
桌上的几人见他不怎么说话,还当年轻的凤子龙孙高高在上惯了,不够世故圆滑。朗达特意过来让酒,给他圆场。
胤祥接了酒盏,起身说道:“倒真有些不适。几位大人继续,爷先回去休息,这杯酒爷陪了。”
说罢,放下银盏便离席出门了。
几位大人的笑意凝滞,各自看了看,惊讶之外又有些无奈,十三皇子还真如传言中那般狂傲不羁。
天气转寒,又降冷雨。到了夜里,呵口气也能看见白烟。
胤祥出门迎上冷风,一阵头昏脑涨。随从拿来貂褂貂帽穿戴上,小顺子撑了把伞给他引路。
“爷,您慢点儿,雨天路滑——”
说什么应什么,胤祥在席上也没喝几口酒,脚下却愈见不稳。他蓦地抓住小顺子的胳膊,膝盖又隐隐传来熟悉的痛楚。
“爷?”小顺子侧头。
胤祥却没有应声,左脚踏上湿漉漉的青石阶,突然猛地一歪,整个身子直直地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
迷迷瞪瞪中,胤祥心想,他正想着如何毁了这次泰山之行,现在突然昏倒,也算省了一桩麻烦事。
因为这个缘故,他迟迟不想醒来。
也不知在黑暗中弥留了多久,他再一睁眼,感觉像是过了好几天。
寝室内一片寂静,秋阳明媚,丝毫不见暴雨的影子。
床上挂着紫锦帐子,茶几上摆的晚香玉和珐琅金炉,里面烧着檀香,西洋钟咔哒咔哒地走着。看屋内的陈设不像在济南会馆,反倒像回到了宫里。
胤祥眨了眨眼,总觉得姿势有些难受。
不知道是不是昏睡了几日还未清醒,眼前的物件都跟放大了好几倍似的,很不同寻常。
他支棱起身子,余光瞥见几根细细的白须,两侧长长地挂在自己脸上。
他懵了,想伸手去抓,却伸出了一只雪白的、毛茸茸的爪子!
是猫吗?
饶是胤祥见多识广、死又复生,历经了无数风浪,此刻也险些昏厥过去。
他轰然倒在柔软的榻上,奈何一只猫的身子远没有九尺男儿的气势,仅如一团白花花的棉球,软绵绵地塌成了一块饼子。
老天当真以为人世间的志怪奇闻不够多,偏要在他身上再添一笔。
胤祥侧面躺着,一动不动,已是漠然置之。
重生本就是一桩骇人听闻的旷世奇遇,那么他的魂魄来到猫身上,是否也不过如此?
忽然,窗外响起一阵窸窣动静,猫耳朵出于本能抖动两下,胤祥抬起一双异色的猫瞳,遥遥看见一个少女的影像,投放在隔着内室与外间的纱橱上。
她发髻上的蝴蝶钗像是真的会翩翩起舞的蝴蝶一样,一颤又一颤。
“虎子回来了?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