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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四月杏榜

      被白简送回秦府后,不明真情的房遗爱,终日生活在“罚跪紫宸殿”的阴影中,心事萦怀的他索性闭门不出,每天与兵书战策做起了朋友。
    见房遗爱饱受折磨,饶是秦琼、谢仲举心存同情,但没有李世民的旨意,谁又敢向外泄露半点天意?
    就这样,房遗爱一连三十天,每日在客房攻读战策,想要借此锻炼磨砺心性,除去几次给谢仲举送交《笑傲江湖》文稿以外,就连每日三餐都是秦京娘给亲自送来的。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何足道受罚八十板”的谣传在坊间持续发酵,房遗爱闭门谢客更是为这桩传闻增添了几分猛料。
    转眼间,已经到了会试放榜的时节,饱受心病煎熬的房遗爱勉强打起精神,简单梳洗过后,便独自走出秦府,忙着去到贡院门前查看“杏榜”去了。
    一个月的沉淀,虽然让房遗爱变得有些消瘦,但海量的兵书战册通读过来,倒使他的心性真的沉稳了一些,走在路上面对路人的指指点点,也能够坦然接受应对了。
    会试春闱选在四月时节放榜,因此会试放榜也被称之为“杏榜”,与乡试录取举人的“桂榜”、殿试录取进士的“金榜”合称三榜。
    来到贡院门前,台阶下已经竖立好了两张木制的牌榜,一众举子围在榜前翘首以盼,全都期望着自己能杏榜提名,任由谁也不愿意想“何足道”那般名落孙山。
    到了此时,长安城已经认定了“何足道”的仕途就此断绝,布衣榜首的名望也陡然落到了低谷,眼下再有人提起何榜首,只得不过是一个会作诗写字的普通举人而已。
    遥望贡院前人山人海,心怀忐忑的房遗爱自认与会元擦肩而过,不过年轻气盛的他心底还是抱有一丝侥幸,毕竟这件事关乎着他和房、秦、杜三家之后的命运走向。
    自觉失意的房遗爱不愿去与一众举子拥挤,见杏榜还未张贴,索性站在贡院前的石狮子旁楞起了神来,为了摒除心中杂念,转而默念起了三十六计。
    有杏榜的吸引,举子们并没有看到之前被他们尊为榜首,此刻近在咫尺的房遗爱,纵然有个别试子看到,也不过是嗤笑一声草草了之而已。
    正当房遗爱暗地愣神时,耳畔忽的想起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大哥!”
    回头望去,见候霸林疾步前来,房遗爱轻笑一声,苦笑着说道:“霸林,怎么今天没有睡懒觉啊?”
    走到房遗爱身前,见大哥脸颊瘦了一圈,候霸林大感心疼,心中更是打定了弃文从武的念头。
    “想大哥经纶满腹,到头来不过是为了一张小小的试卷,就被万岁责打八十大板,看来文臣也不是这样好做的,还是横刀立马来的痛快!”
    心中感慨一声,专程来陪伴房遗爱看榜的候霸林,自然不会说出真正来意,笑着瞒哄道:“今天不是放榜吗,我来看看有没有咱的名次。万一主考大人喝了孟婆的迷魂汤呢。”
    听着候霸林打趣的插科话,房遗爱苦笑一声,嘀咕道:“是啊,之前在考棚我就是喝了孟婆的迷魂汤。要死不死的写什么新奇的观点!”
    正当二人交谈间,身着白色锦袍的长孙津,在萧敬明等一众小弟跟班的簇拥下,洋洋得意的来到了贡院门前。
    见杏榜还没有开始张贴,长孙津无聊下四处打量,随即发现了仇人的身影。
    望着石狮旁,衣着皂黑袍服的房遗爱,长孙津嘴角微微上扬,心中不由升起了痛打落水狗的念头。
    几日来,长孙津在一帮小弟的吹捧下,虚荣心已经达到了顶峰,全忘记了古书上所讲过的“郑伯克段于鄢”的典故。
    带领一帮小弟来到房遗爱面前,望着面容消瘦的仇人,长孙津无声嗤笑,拱手道:“何榜首,近来可好啊?”
    听闻长孙津问好,房遗爱自知此举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过碍于情面还是拱手回了一礼。
    候霸林深知大哥与长孙家的矛盾,眼见长孙津带领一帮小弟来找晦气,转而升起了要保护大哥离去的想法。
    可还没等他来得及将房遗爱拉走,一声极为洪亮的惊讶叫嚷,忽的从长孙津身旁响了起来。
    “呦!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布衣榜首吗!怎么不去到榜前看名次啊?今科会元恐怕非榜首莫属了吧?”
    说话间,萧敬明故意将声调提到最高,怀恨自己父亲被当众殴打的他,心中对“何足道”的怨念一点不比长孙津小。
    听闻萧敬明的高声讥讽,举子们的视线纷纷朝房遗爱投去,眼神中哪里还有以往那崇敬的目光,此刻脸上尽是不屑、惋惜的神色。
    有几名国子监的生员恰巧路过房遗爱身前,在看到房遗爱后,尽都埋头疾步而去,往日那副老远见了就打招呼的场景早已将不复存在了。
    察觉到众人对待自己的态度发生转变后,房遗爱暗自长叹,苦笑道:“得势争相问冷暖,落难纷纷壁上观,古言诚不欺我啊!”
    引来众人目光围观后,萧敬明达成目的,在长孙津的示意下,缓步向前走到房遗爱身前,洋洋得意的道:“何榜首,怎地不言语了?之前你在五凤楼醉酒题诗,是何等的威风杀气,怎地今天却变成了霜打的茄子?”
    房遗爱早就料到此二人会落井下石,眼下揣摩圣意而不得解的他,自然没有心思去搭理耳边嗡嗡乱叫的苍蝇。
    虽然大哥无心理会萧敬明,但小弟却不干了,候霸林虽然惹不起长孙津,但萧敬明一介国公内侄却没被他放在眼里。
    见萧敬明一副小人嘴脸,候霸林毫无情面的回怼道:“是啊,我大哥龙灯会占尽风华,烂柯棋馆痛殴银青光禄大夫,多解气多可乐!”
    短处被人当众提起,萧敬明顿时不干了,指着候霸林破口大骂,不过身躯却不曾向前一步,毕竟身体孱弱的他哪里是候霸林、房遗爱的对手。
    见萧敬明、候霸林的互骂引得举子连番侧目,怀揣心事的房遗爱不想多生事端,伸手扥了扥小弟的衣袖,呢喃道:“快要放榜了,霸林咱们还是去看看吧。”
    说完,不等候霸林回应,房遗爱拉着他缓步离去,颇有兵书上“暂避锋芒”一计的意思。
    房遗爱虽然不想与萧敬明多做计较,但此举却引得萧敬明气焰更盛,站在原地横眉竖眼的数落“何足道”,还不忘出言夸赞长孙津几句,俨然一副捧臭脚的样子。
    来到人群前,举子们虽然还想往日一样给房遗爱闪路,但目的却是千差万别。
    之前他们敬重房遗爱的才华,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攀上未来状元公的高枝,可自打那个荒诞无稽的谣言在长安城流传起来后,有心依附权贵的试子们自然也就打消了心中的算盘,眼下给房遗爱让路完全是出于他是秦琼外甥的身份,饶是向后退让,但目光中却隐隐流露出了几丝嬉笑的神色。
    房遗爱思绪敏捷,对于众人的态度如何不知,不过经过一月的苦读兵书,他的心境早已悄然有了改变,面对周围诧异的目光也能做到坦然应对了。
    来到牌榜前,几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房遗爱的视线当中,见身旁站着几位国子监的同窗,房遗爱微微一笑,礼貌性的对着几人拱了拱手,唤了一声年兄。
    要说平常试子眉眼高低,那么国子监的生员更是见风使舵的好手,他们全都是当朝大臣的子嗣,自幼耳濡目染父辈官场往来那一套,自然懂得什么叫做“等价对换”了,之前见房遗爱的背影、才华前途不可限量,他们全都对房遗爱“年兄长、榜首短”的以兄弟相称,此刻听闻何足道惹怒了唐太宗,这些个人精巴不得与他划清界限,哪里会当街相认攀谈。
    就这样,面对房遗爱的笑脸见礼,几名同窗生员视若罔闻,看向房遗爱的目光,就像看到陌路人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