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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姿花貌的女人在路边落泪,惹得众人关注,两辆美式吉普在她面前相继停下,车上的人盯着她看。一脸戾气的壮年军官从车上下来,几个人簇拥着。
“澧兰,澧兰......”陈氏握住她的手臂。
军官站到澧兰面前,上下打量她,最后把眼睛钉在她脸上。陈氏挽着澧兰要赶紧离开,被军官的随从们阻住。
“请问您是?”澧兰声音柔婉。
来人听得心头一软,“龙绳曾。”
澧兰心里倒吸一口冷气,冤家路窄,她到底遇上不想见的人。
“你呢?礼尚往来,你叫什么名字?”
龙绳曾不说这句废话,澧兰也会坦白告诉他,“陈澧兰,我是顾周翰的妻子。”她希望龙绳曾顾忌其兄长与周翰的友谊,不要对她图谋不轨。
“陈澧兰?”龙绳曾一脸讶异,他摸着下巴笑笑,天杀的顾周翰!怪不得他不建大宅了,怪不得他不常周旋于昆明的政要圈子,他......他妈的躲着自己!这他妈的是蓬头垢面吗!是四十二岁的女人吗!他记得顾周翰说陈澧兰比自己大十岁!他要求证一下。“你贵......”“贵庚”这词太文绉,他不愿说,“你多大了?”
“我虚岁四十。”澧兰见龙绳曾难以置信的表情,“我1905年6月出生,我比我丈夫小五岁。”她此时只恨没有随身带着户籍簿,可以翻给他看。澧兰听周翰说过他与龙绳曾的故事。
“真的吗?”
“我没有必要骗你。1930年我25岁时和周翰结婚。”
龙绳曾定定地看着她,这美人连说话的样子都十分婉转动人,让人油然生出保护的念头。这话没错,从前在上海棒闲的人跟他细细说过,说顾陈夫妇结过两次婚,中途离异,陈澧兰去欧洲读书。换成别的女人,他定要揶揄她问到底是哪一次婚礼,他舍不得嘲弄陈澧兰。该死的顾周翰虚报妻子的年龄,他怕自己垂涎他丰姿冶丽的妻子。肏!这绝色女子竟然嫁给顾周翰那贼人,当真是彩凤随鸦!
澧兰见龙绳曾一声不响地盯着她看,脸上阴晴不定,不由得悲从中来,刚才被吓回去的泪又涌上来。梨花带雨,我见犹怜,龙绳曾心里充满怜惜,“你哭什么?”
“我丈夫跟随孙将军在缅甸作战,我很担心他。”
“哦……”他听了吃惊,顾周翰那贼人倒是条汉子!
“我把我们的房子让给了难民,我以为不好,我怕……”因为自己心术不正要赶走那些难民,所以遭到天谴,遇上这活阎王。
“你别哭,在这大街上,别人会以为我欺负你。”龙绳曾暖声说,“要不我带你去饭店里坐坐?你好把泪收了。”
“少将军,我们有事要先走,就不打扰您了。”陈氏赶忙说。
龙绳曾把眼一横,厉声说,“有没有事,难道你说了算?”他赶紧压低声调,“我要看澧兰的意思。”他怕吓着这娇滴滴的女子。
他公然称呼她澧兰!你就是打算要欺负我,“谢谢您,但是我和母亲急着回家,我的孩子们等着我呢。我离开久了,他们会害怕。”
“不急在这一时,等会儿我用车送你回去,很快!”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家了,她是困在八卦阵里的小虫,撞不开这弥天的网,眼瞧着将成为蜘蛛口中的食。澧兰越哭越伤心,她不怕死,她拼却一死也不能受辱,只是她不能和周翰团圆了,不能为哥哥养育孩子们了。她暗暗把手伸进包里要取枪自杀,她摸到枪,悄悄打开保险,随即迅速抽出手来。
她的手刚露出,即被龙绳曾按住,“你要做什么?”他熟知各种枪械,自然听到了澧兰打开保险的声音。
“这是我自己的事!”澧兰凛然说,“我没想伤你,也伤不了你!”
此时,他身为一个凶强侠气的人,心中竟百转千回。他邀陈澧兰去饭店坐坐是真话,如此佳人,他不欲上来就唐突。他想跟她聊聊天,看她说笑。书上怎么说的来着,噢,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哭起来尚且美得惊人,那么笑呢?他只恨此刻手边没有烽火台可点。他得到她易如探囊取物,她大概要抵死相拼,可无济于事。然后呢,她便会自裁,玉殒香消。
他从前在上海就听说过陈澧兰的才貌和节操,上海不是他的地盘,他碍于杜月笙和顾周翰的交情也不好下手。此时杜月笙远在重庆,而云南在龙绳曾心中乃是龙家一姓的天下,昆明便是王庭所在,天下没有他不能做的事!但因他私欲祸害了美人,从此天下便少了倾城倾国色,他满心不忍。
“你不想去,我不会强求。我没别的意思,”他笑笑,“你把我想得太坏了吧。”在顾周翰对妻子的描述中他大概是周处,不修细行,纵情肆欲,州曲患之。他不肯用心读书,《晋书.周处传》却背得烂熟,他以周处自诩。
他安慰澧兰,“你知道吗,前不久联大的校花结婚,两个校花,”他特意强调数量,“先后在锡安圣堂行婚礼,在商务酒店举办婚宴,我都去了,也没怎样。”校花?粪土一般!跟眼前姿貌绝伦的女人相比就是个男人。“你看顾周翰去战场了,为国捐躯,我要是对你居心叵测……”他见澧兰恐惧到泪珠立即滚出来,他赶紧拍拍她的手臂,“我这破嘴,绝对不会的,你别害怕!要是我对你居心叵测,我不是禽兽不如吗?”此刻他忽略了他那些不如禽兽的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