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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鬟雾鬓……”周翰沉吟,他轻抚澧兰被风吹散的鬓发,“澧兰,我自从在辑里村关帝庙前看到你就不能自拔。”
    “因为我是你妻子,你就夸我漂亮。在别人眼里未必如此。”
    “怎么会?这一城人中,哪一个比得上我妻子仙姿佚貌!”
    他们和俊杰一家人出城,坐上小船在稻田围绕的绿水上慢慢走,去往远处万顷碧波的滇池。周翰、俊杰和孩子们一船,两个妇人带着婆子们一船,孔妈捧着“吉庆祥”的点心跟着。周翰和俊杰说了一会儿话,就让两只船靠岸,他和淑君换过来,坐回澧兰身边。俊杰就笑他。
    “我妻子有身孕,需要人照应。”周翰辩解。
    “难道淑君和阿妈们会不如你?你那痴汉样十八年了都没改。”满船人都笑,周翰伸手抚住澧兰的背,也不在意。
    走着、走着,水碧沙明、似大海般的玄境便来到眼前。浩浩汤汤的滇池气魄远胜于西湖,水域宽阔、烟波浩渺,海鸥上下翻飞,蟹屿螺洲散落其中。金马和碧鸡两峰夹峙绿波,蛇山蜿蜒于北,鹤山翩跹在南。水浮云掩之间,湖水呈现出不同的颜色。舟子捕了鱼,在船尾现杀做汤,异常鲜美,澧兰便念起石屏豆腐鱼头汤和大理酸辣鱼。
    “我们明后天就去吃,每天尝一样。”周翰说,他总怕澧兰吃得少,营养跟不上。
    他们逗留了很久,落日后四围沉寂下来,渐渐地月上东山,因是月初,只有一弯新月,碎银似的一道微弱的光铺洒在水面,四下里黑魆魆一片,两三星火处是小渔村。湖面上起了凉风,薄毯不足以御寒,周翰怕澧兰着凉,便和俊杰商议回去。
    “满月下的湖面一定很美,今年中秋没赶上,我们明年再来。”澧兰说。
    第58章 一寸山河一寸血 (17)
    冯清扬看着面前的刀发愣,她把它磨得很锋利,以便破城之日自戕,她绝不能落入日本人手里。外交部的同事都撤离了,只她一人被留下,负责与西方侨民联系筹建南京安全区。清扬由澧兰的父亲安排到外交部工作,陈震烨式微后,清扬就失去根基,浩初又不在国内,更没人照应她。现在安全区建好了,她已无法撤离,时日已晚,她只能与南京共存亡。她很后悔,北平战事一起,澧兰就给她打电话,要她去上海,跟他们一起去美国,她舍不得自己留在北平的父母,婉拒了。澧兰特地把他们在美国的几处地址留给她,再三叮嘱她随时都可以携父母来。
    她三十二岁了,很惋惜自己,没有好好地爱过和被爱过。她慢慢回忆她些许倾慕过的人,顾周翰也许算一个,那魁梧奇伟的男子,她只见他两面就被他派到欧洲陪伴澧兰,他从不写信,只发电报,电报上惜字如金,但清扬可以感受到他杀伐决断的个性。他爱惜澧兰如同自己的生命,清扬很羡慕。陈浩初也许算一个,很有才华,幽默风趣,性情温和,他待清扬如同自己妹妹。剑桥的留学生里有一两个人,清扬也有些许喜欢,但他们的心思都在澧兰身上。这几个人,清扬不是很在意,她不过欣赏他们,没有缘分,就不强求,她看得开。
    林江沅呢?她确实很爱,可惜情深缘浅,无奈!也许她当年不该太介意。情深缘浅,情深缘浅,清扬在心里反复默念,这还是澧兰说出的话,在维罗纳。她当年感慨澧兰,未曾想却成了自己的写照。后来呢,清扬心里就波澜不起,尽管有追慕者,可除却巫山,她始终惦念着江沅雅人深致。
    她也许该收拾一下去安全区,只有中国政府承认的安全区,可能会管点用,她不想死。有人敲门,会是谁?在这种时候。
    “谁啊?”
    “清扬,是我,林江沅!”
    清扬哗地把门打开,她简直不敢相信,四年不见,在这围城之日,他居然来了。
    “你怎么来了?”
    “你结婚了吗?”他答非所问。
    “没有。”
    “有爱人吗?”
    “没有。”
    江沅拦腰抱起她,就往床边走。
    “哎,你干什么?”
    “你知道我要干什么!”
    他是男人,她挣不过,而且城破在即,生死不定,她又深爱他,她不再挣扎,抱着他的背任他肆虐,由他得了手。江沅发现清扬仍是处子之身,无比怜惜,他在她耳边说,“我今天很赚!”
    “我很久以前就想告诉你,我心里已经没有别人的影子了。我打电话问候你,你很淡然,我以为你有了别人,我不忍问。而且你放不下你的工作,我也放不下工厂。”
    “你进来之前,我还在想我从前太计较,错失良机。其实我在哪里都可以工作,我无所谓,我当时只是太自尊。”清扬泪流满面,江沅满心疼爱地替她擦泪,搂紧她,哄着她。
    “你来做什么?”
    “带你出去!”
    “你怎么知道我还在南京?”
    “我随工厂撤到武汉,外交部也在武汉,我去那边找你。为什么外交部那些男人不留下来?把你一个女人留在战火里?”
    “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清扬苦笑,“蒋委员长不是说了吗?”
    “听说蒋委员长携夫人今天凌晨飞走了。”江沅笑一下,“日本人攻进来怎么办?”
    “我原来打算躲进安全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