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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节

      不久,他发现对门403室,有些问题。
    之前可能是因为走私大婶在的缘故,这人行事还很低调,只是一个每天喝得醉醺醺的酒鬼。
    小时煜调查之后,发现这个人贩毒。
    当然是最低端的贩毒马仔,没什么权力。出于兔子不吃窝边草的精神,403室的酒鬼很早就知道404室谢时煜的爸爸是个吸毒的,但他从不拉生意。
    直到某一天,他发现他的货总会少掉一点。
    ——每次都少非常微小的克数,但次数一多,他就发现了,而且,每次少的时候,基本都是404室那家父亲回来的时候。
    半年来,小时煜在其中挑拨离间,最终促成了今天这件事的发生。
    谢军峰因贩毒罪入狱,因数量较少,且是初犯,认罪态度诚恳,判刑6年。
    403室的“醉鬼”也感觉这栋居民楼待不下去了,想要逃走,被警方在高速公路口逮捕,一周后,新闻报道警方顺藤摸瓜,破获重大毒品案。
    父亲正式被关进监狱里的那一天,小时煜坐在客厅的椅子上,黄昏里,飞鸟一簇一簇停在电线杆上,成为一个个漆黑的音符,奏响乐章。
    小时煜靠在窗边,轻轻地哼着未名的歌,妈妈回来时,笑了笑:
    “今天你这么高兴呀。对了,妈妈找了一个饭店的工作。”
    ——在饭店做杂活。
    小时煜嗯了一声,表示挺好的。纪世明叔叔已经不再做销赃人了,最近风声也比较紧,妈妈也不可能一辈子都靠偷窃为生。
    妈妈:“从明天开始晚上可能就不回来了,是夜班。晚上妈妈不在,那你就自己一个人睡觉可以吗?”
    小时煜:“好。”
    妈妈:“你会害怕吗?”
    小时煜愣了一下,以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怕黑似乎很正常,但对他来说,黑夜或许才是他的归属。
    但小时煜还是按照妈妈期待的那样,低下头,显得有些怯怕:
    “有点…害怕。”
    妈妈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你要是害怕的话就开着灯睡,门也要记得锁好。嗯……还有,过一段时间的话,我想去提交离婚协议书。”
    小时煜点点头。
    他爸已经入狱了,婚姻八百年前就名存实亡了。妈妈换了正经的工作,也不会再害怕民警和其他的人来调查,当然正经的工作工资微薄且辛苦,他们家短时间内可能会变得更穷。
    不过纪志明叔叔走了,他爸那个吸毒的魔鬼也走了,401室走私的大婶被杀了,402那个虐猫男也死了,403室的“醉鬼”贩毒马仔也跟着被抓了。104室那个恋童癖大叔怂的一逼,这个居民楼除了有些破之外。对年幼的谢时煜而言,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
    小时煜望着宁静的居民楼,回想那天父亲被警察带走的场景。
    夜幕已经沉得很黑了,他注视着自己的双手:
    他不是普通正常的小孩。
    但也不是……
    魔鬼。
    、
    叮铃、叮铃、叮铃
    客厅里,唯一的座机又响了。
    13岁的谢时煜从床上坐起来,现在,天完全黑了。已经看不清任何的东西,连最后一丝残阳的血色也消失了,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谢时煜听着声音,走到电话旁。
    “喂。”
    “是我。”
    电话里13岁的楚枫说:
    “你这周末有空吗?”
    谢时煜听见楚枫的声音,忽然感觉心情平静了,像被微风拂过的湖面。
    无论如何,楚枫总是在他的身边,他们会一起长大,直到他们走到不得不分开的岔路口。比如重点高中或者名牌大学。
    但初一的谢时煜现在并不想那些不愉快的未来:
    “有空。怎么了,你要约我?”
    楚枫不理会谢时煜的戏谑,他正经道:
    “上个月不是校运动会吗,跑步得奖的人要去市里参加比赛,这周在体育馆举行,需要有人做志愿者,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好。”
    谢时煜回答。
    楚枫是校学生会的,这种市级的比赛或者大型活动,他们都会最先知道消息,并且需要去参加。以后竞选时填写经历表格,也能有很多活动和奖项可以填进去。
    楚枫:“那就周天早上7:30在体育馆门口见。”
    谢时煜:“我直接去你家接你呗。”
    “……”
    楚枫握着电话的手突然紧了一下,这个样子好像……接送的男女朋友。
    他甩开了这个念头,拿远了一点电话筒,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显得那么高兴:
    “好吧,那要早一点,7点。”
    “嗯。”谢时煜说,“早餐呢,我做给你吃吧。”
    “好。”楚枫:“要流心蛋。”
    “没问题,对了,明天英语作业借我抄一下。”
    “我哪天没借你你抄?”楚枫:“你就不能自己做吗?看看你上次的英语月考……”
    谢时煜哈哈笑着,掩饰了过去,上帝给人开了一扇窗就会关掉他的门。他的窗通向黑夜,而他通向[学习]的门被锁死了,看到那些字母、公式他就打瞌睡。
    楚枫:“那到时就在我家楼下等你。拜拜,挂了。”
    “嗯,拜拜。”谢时煜说。
    啪嗒。
    楚枫一放下电话,心里悄悄舒了一口气,他拨电话的时候就想到了一个问题,但幸好,谢时煜并没有问他。
    电话的对面,漆黑的客厅又静了下来。
    谢时煜在接楚枫电话的时候也想到了一个问题。
    ——明天还要去学校上课,楚枫完全可以明天再跟他说,却特意打电话给他了。
    谢时煜没有说出口调侃楚枫,他把它当作今天意外的甜,藏了起来。
    快六点了。
    楚枫看了眼挂钟,爸妈也快回来了,他拎着书包走上2楼的书房,开始认真的学习。
    到了饭点。
    妈妈在楼下喊:“楚枫——枫枫——吃饭了。”
    楚枫慢慢地合起数学练习册,他不喜欢吃晚饭,或者说,他不喜欢在家吃饭的每一个时刻。
    他不得不听电视里飞速的英语鸟语,然后被迫再听爸妈吵架。他从来没有觉得家里的饭好吃,每天最高兴的事就是晚上能睡觉,第二天睁眼醒来的时候,班级里有谢时煜给他带的早餐,要么是流心蛋或者是糯米团。
    楚枫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音色,应了妈妈。他下楼来,听起来好像很开心,像一个期待吃饭的好孩子。
    坐在饭桌上,滴答,楚枫爸爸摁开了电视:
    “现在警方已经找到全部的尸块,目前正在调查受害人的身份,争取早日破案,现在我们来看一下警察局林副局长对此的回应——”
    “这个案子我们警局高度重视,凶手作案手法非常残忍,影响极其恶劣,我们一定会破案,给大家一个交代。出于对现场的保护和案情的保护,我们无法交代破案过程和更多的细节,请各位谅解……”
    后面的画面有跟车跑的记者追问,但都没有结果。
    “好的。”话筒转回给主持人那里:“非常感谢,虽然无法知道更多的消息,但据悉,犯罪现场非常惨烈,这是我市甚至我省近十年来首次出现如此恶劣的分尸案件……”
    13岁的楚枫偷偷扒了一口饭,他听着新闻,这好像就是学校里谢时煜他们讲起的分尸案吧。明明六年前还发生过红塑料绳分尸案,至今都没破,但现在,电视台似乎集体失忆了。
    不过,楚枫对这类事情不算特别感兴趣,也没有追求真相的正义感。虽然这个案子发生在离他们校园不远的南郊外。但楚枫心里毫无实感,好像隔着一层屏幕,就永远不会在现实里遇到。
    楚枫爸爸对这种刑事案件非常有兴趣,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看:“哎呀,像这种分尸案件啊,估计是要成为悬案,这很难破的,尸体碎成那么多块,现场都乱了,线索也都没有。警察局压力大呀……”
    滴答。
    楚枫妈妈抢过遥控器,一把将电视换到了英语频道,叽里呱啦的鸟语从电视里冒出来,像蜜蜂一样钻进楚枫的耳朵里,嗡嗡嗡嗡。
    楚枫已经习惯了,他每天饭前都要受这个蜜蜂的折磨。他淡定地扒着饭,觉得也没有没什么食欲,吃起来像在嚼白色的蜡烛。
    但他不能愁眉苦脸的……
    楚枫还没来得及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妈妈斥责他:
    “你愁眉苦脸的干嘛?我辛辛苦苦给你们做饭,你不知道感谢就算了,还天天挂着张苦瓜脸给谁看哪!今天的饭菜不好吃?”
    楚枫只好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神态。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的温和、可爱和乖巧,他夹了一口鱼,违心地说:
    “很好吃的。”
    楚枫爸爸看不下去,开口讥讽两句:
    “你让他天天吃饭听这个鸟语,再好吃的山珍野味,那也是味同嚼蜡!还有你这个菜做的太咸了,下次盐巴少放点。”
    楚枫妈妈:“哎哟你个大老爷们,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天天嫌我做七做八做的不好吃不合胃口,那你自己做啊,不会做就自己拿钱请个保姆嘛。对了,你评职称评了吗?”
    “你能不能不要老在吃饭的时候跟我说这个!”楚枫爸爸面有愠色,今年职称评职称,估计他又没指望了,有个比他资历大5年的副教授肯定要先上升成正位。他正郁闷着的:
    “行了,你天天哪壶不开提哪壶,跟我对着干是不是?到家吃个饭都没有个贴心的日子!”
    楚枫妈妈:“什么意思啊?我好心累死累活,每天变着花样做饭给你们吃东西,一个儿子老三老四的吃饭摆着张臭脸给我看,另一个跟我说生活没个贴心日子,行啊!以后你们爱吃吃不吃拉倒!”
    楚枫爸爸不想多说,拿起遥控器直接转成新闻台:
    “我今天就想看这个,我不想听什么鸟语,唧唧呱呱的。他都听了多少年了,英语不也没什么进步吗?上次月考英语。才考多少分来着?才考91,白白错了9分,那个孙兵都有96分,是不是啊,楚枫。”
    楚枫只好点头,他英语确实发挥失利了,因为那天听听力的时候肚子痛。他本来不想说出来,但他不喜欢爸爸拿孙兵来压他一筹:
    “考英语的时候肚子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