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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苒受宠若惊。依言伸着胳膊,却仿佛石化一样,连呼吸都是小声的,生怕吵到她。她低着头,一针一针来回穿插,张苒只能歪着脸才能见到她的容貌,却只剩两条弯弯的眉毛和一座高耸的鼻峰。
直到他开线的口子已经被一条小蜈蚣附上,纯安才俯首凑近他的袖口,用牙咬断了线。张苒的手因为她咬断线时的小小震动而触碰到她的脸。
他情不自禁了,趁她抬头之际,他俯身,精心设计了一个偶然的吻,落在了她额头上。
纯安眉头微蹙,张苒却不再说什么“臣失礼了”的废话,又趁热打铁地给了她一个吻,还胆大包天地向她灌输了这本就是夫妻之间该做的事。
纯安愣了愣,不言反对,不言同意,由着他又亲了两口。
其后孩子出生,纯安坚持自己给孩子取名,或许她就这点自由了,孩子乳名叫做阿想,大名叫做张思远。
张苒从不和她说朝堂的事,回到家后一颗心都围着她跳。听闻她爱击鞠,起了个头后她就滔滔不绝起来,他就支棱着耳朵听,又静静地看着她难得的神气,他从没想到,安静少言的她其实这般能说。
她说,哪日一起击鞠吧?张苒随她愿,哪日都好。她是个中翘楚,却……不是他的对手。
之后,因为小弟的骤然离世,张苒的父亲母亲伤心过度也先后离世了。他在家丁忧,碍于守孝,不能同房,只是去她屋中坐一坐,看看孩子,和她说说话。其余时间,就是各自分离。
除服后,张苒已经不动声色地交结了众多朝臣与禁军将领。乾定九年时,慧娴大长公主奢靡无度,强拆百姓家宅建私邸,百姓怨声载道。圣人略表不满,她便日日召她的亲信去府邸,那些人均是禁军的将领。
于是,圣人就被“吓病了”。
一个普通的傍晚,朝官下衙前,宫门关闭。张苒命人以“圣躬违合”诱慧娴大长公主至宫中主事,实则逼她还政圣人。
慧娴自然不肯,笑呵呵骂张苒活腻歪了,随后欲调羽林军,却早已被张苒联合丞相诛杀了大将军,将血赤糊拉的东西抛掷于地,慧娴的眼神都没眨一下。
因为,她常年给他们锦衣玉食,珠玉美人,那是百姓的血汗钱,用来叫他们挥霍的——跟着她,有肉吃。羽林军中有为大长公主洒热血者,搞得群情激奋,与南衙来的四卫真刀真枪地拼了起来,却不到半个时辰,羽林军中有自知之明的兵竟倒戈跪拜万乘之尊。
然后军心不稳,祥和平静的宫殿在即将消落的夕阳里红得怖人,或拼死,或突围,或孤注一掷,厮杀声与惨叫声充斥于耳,鼻中是令人作呕的腥气。直至宫变结束,那些气味都未消散。
月升起,烛火刺眼,张苒闭目,一眼都没再看那位大逆不道之人。
圣人念慧娴大长公主将自己推上帝位的恩情,也念她数年操持国政的辛苦,并未废除她的封号,且一应供奉如前,只是日夜派兵守着大长公主府,不许她随意出入。
慧娴被一群内侍引出宫前,在尚书省的吏部衙属看到身直玉立的张苒。她又是笑呵呵地和他说话:“张卿如此尽忠,和丞相之位有得了缘分吗?”继而又道,“让你尚公主,是你的幸,还是你的不幸呢?”最后是一连串嘲讽又恨透的笑声。
夜风清冷,吹起他公服的袍摆,朦胧月色混着檐下宫灯,叫这个人生出一份漠然来。不知何时,有雨落下,防合给他撑伞,因得知了今夜之事,怕他怕得要死,撑伞的手愣是举不稳。
他偏头看防合,防合扑通跪地,伞脱手而出,伞柄一转,被他抬手接住。防合猛磕头,他只是淡淡地叫他退下。张苒不擅长为难人,因为父母妻子给他的是美好,他自行翻转了伞撑在头顶,一方天地,潇潇雨歇。
张苒伸出手去,滴滴答答的雨水落在手掌上,他的心无比清明。
不敢言这场宫变是为了实现圣人无数次的示意与拜托,也不敢言是为了天下万姓安康喜乐的夙愿,更不是为了位极人臣的宰相之位,他只是觉着时机成熟了,该做这些事了。或许,能扯到一点缘由的是,他骨子里流着的血让他不能忍受成为心术不正之人的棋子。
他果然还是有贪念的。他微微一笑,还是说好听些吧,为了保持一颗赤心。嗯!
翌日雨停,日头跳出云层,人间彩彻区明。张苒却没心思去欣赏外头的好风光,而是闷头干活!
兵部尚书昨夜吓了个半死,就要告假回家,然而忘了城门关了。另一位兵部侍郎却说圣人下了旨,要吏部和兵部清查作乱之人,此时兵部尚书怎么能走呢?难不成心里有鬼?
老头惊得一口气没喘匀,当场昏死过去。
张苒瞪了他一眼,说:“你吓唬他做什么?”
那位侍郎也不再玩笑,同张苒一笔一笔干着杀人的买卖,终于在午后先集成了一本册子,痛快地来了句,通通都得死!
一本薄薄的册子,无数条血淋淋的命。张苒也没眨眼,将册子放在还在昏睡的顶头上司的案前。
终于捱到下衙,他累得不行,可能是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