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战火纷飞的碎叶城内刮起了一阵惊涛骇浪。一处处大食人安插的眼线被拔除，同时也揪出了许多陈年旧账。
    “大丰收啊。”
    当一位位墨门弟子将所有的情报都摆在柏桦林面前，这位墨家新任巨子当即抚掌：“走，现在可以去见见葛逻禄部的可汗心腹了。”
    想到莫小白给自己的任务，柏桦林之前可是很紧张的。
    还好，墨门第一出大戏没演砸。
    带着一摞黑材料走进葛逻禄部大营，很快就被请进首领大帐。
    炽俟多力身为城内一万葛逻禄将士的统领，有着葛逻禄三大姓贵族身份。
    横刀立马的坐在账内首座上，目光冰冷的望着柏桦林：“你来我这做什么？”
    根据这几日麾下儿郎的信报，眼前的女人可是在碎叶城搅起了好大一片风浪。
    手段百出不穷，完全不能以女儿身待之。
    “给你看看，这些东西。”
    柏桦林将一沓牛皮卷甩在了炽俟多力面前，嘲弄道：“也不知道你们是真蠢还是假精明，谁可靠谁不可靠，自己分辨不出来吗？”
    炽俟多力皱着眉头拿起牛皮卷，一张张翻看。
    越看，脸色就越黑。
    第一张上的内容，是大食人与突厥骑部勾结，在十个月前抢了他们铁勒的一批山货，并且栽赃给了唐人商贾。
    第二张的内容是火寻商人曾勾结三名胡商，以极高的价格让葛逻禄部吃下了一批并不算太好的铁器，这事炽俟多力很清楚，但发现蹊跷后再找人却根本找不到。
    第三张、第四张………
    “看看你们铁勒诸部最近两年究竟都吃了多少亏，你们的金银被掠夺，儿郎勇士被袭杀，一笔笔的账摆在这，这是你们葛逻禄和整个铁勒部族的血仇。”
    柏桦林的声音，就像是一根刺，扎进炽俟多力的心脏，让炽俟多力眼中溢出浓浓的杀机。
    “人呢？我要见到人。”炽俟多力森冷咬牙，他心底其实已经相信这些牛皮卷上的记载都是真的，但他还是想见到人证。
    哪怕一个也够！
    柏桦林闻言稍稍摇头：“现在不能给你，因为我不知道交给你之后，你是不是会选择忍气吞声放走我辛辛苦苦猎捕的目标。”
    “不给我人证，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捏造的？”
    “如果是我捏造，我能知道那么多私密？今天我来一是把这些东西给你，另外我还带来了北庭都护府的命令。”柏桦林笑着反问，随后又取出了一张纸，交到炽俟多力手中。
    命令是郭嘉手笔，莫小白只在末尾印了个章。但这样一份密令，的的确确是北庭都护府所传达。
    身为北庭管辖部落，葛逻禄是不能违抗的。
    除非，他打定主意要反。
    “大人要我诈降献城？”
    看完密令内容，炽俟多力暗压下怒火，转而沉思起来。
    炽俟多力能成为统帅一万人的首领，就不会是真的空有武力而无脑子的蠢货，在很多时候他都会权衡利弊，这也是小部落的生存之道。
    麾下一万人，他折不起。
    同时他也清楚，就在他跟着高仙芝来到碎叶城之后，这里的唐军全都像防贼一样防着他。
    直至眼下，大营周围都有唐军眼线在监控。
    炽俟多力不认为节度使会这么‘信任’他，但今天眼前女人带来的东西，又让炽俟多力嗅到了另一种味道。
    似乎，唐军又在拉拢自己了。
    当唐军摆出拉拢的信号，炽俟多力很快就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
    现在，正是他讨要条件的时候。
    炽俟多力揉了揉拳头，沉声道：“我可以按照大人的命令依计行事，但我需要你现在就把那些人交给我。有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即便不杀他们，也不会放走一个。”
    “你确定？”
    “我的大营就在城内，四周都是监视，想放又能放到哪去？”
    “那好，他们就在营外，你现在就可以让人带进来。”
    柏桦林笑着回应，炽俟多力当即明白，这女人肯定一早就打算好了要把人交给自己来处置。
    挥手示意手下儿郎去领人，不一会的功夫就有十六位昭武九姓的胡人，和四名隐居在西域的大食人被拽了进来。
    炽俟多力也没让柏桦林回避，直接在营内抓着这些人挨个又问了一遍。当最后一人问完，炽俟多力刚刚压下去的怒火险些又要爆发。
    因为他的族弟，就是死在了这群人手中。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是高仙芝手下干的。
    “这些人，劳烦你先带回去。”炽俟多力努力克制着杀机，望向柏桦林：“等战事结束，我要把他们带回族里。”
    “没问题，我可以帮忙看管。”柏桦林颔首，随后摆手让人把这些家伙拖出去。
    等闲杂人等离开，柏桦林才继续道：“节度使的意思你应该明白，而且他很信任你，否则不会让我费力去查，更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来做。”
    “我与节度使素未谋面，为何他”
    “你想知道他为什么信任你？”
    柏桦林挑眉，见炽俟多力点头后，解释道：“节度使曾言，你等铁勒部族不似唐人，自然不能以对唐人的要求来苛求你们，危机时刻你们会摇摆不定，或许是因为大唐没能给你们带来安全感，让你们不得不选择一些自保手段。”
    “他认为真有那一天，你们哪怕倒戈也不会责怪你们，毕竟你们有迫不得已的苦衷。相比之下，节度使更讨厌那些突厥骑部，那些家伙平日里就在大食、吐蕃、大唐三朝之间摇摆，不需要什么危机，只要给点好处他们随时都能与大唐翻脸。所以你们要把握住这次机会，为节度使立功，铁勒说不准就能取代突厥骑国在西域的地位。”
    北庭节度使是这么说的？
    炽俟多力只觉不可置信。
    但回想往日突厥骑部的作为，他炽俟多力都不屑为之。这群连本族兄弟都能坑害的残渣，大唐或许真的已经对他们不耐烦了。
    相比之下，到目前为止炽俟多力都没做出任何与大唐唱反调的事。
    大唐愿意扶持葛逻禄部与铁勒，似乎就在情理之中。
    想清楚这些，炽俟多力当即开口：“请你回禀大人，我一定遵计行事，助大人一举歼灭来犯的大食兵马。”
    “相信我，这会是你一生最重要的选择。”柏桦林满意起身，达成目的她就没必要继续留在这了。
    领着自己的墨门弟子离开大营，柏桦林当下轻笑了一声。
    白日做梦信任他？
    纯属扯淡啊！
    给炽俟多力看的密令，只字未提焚城一事。
    回头瞥了眼炽俟多力的大营，柏桦林呼了口气：“希望你是真的放弃反叛，否则来年就是你的忌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