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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

      老夫人虽然料到此中必有龙争虎斗,却没想到后果如此立竿见影,忙打起精神:“当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63章 从龙之功
    虽然东厂是今日才派人到镇远侯府封查, 但这场风波却是从昨日便已经拉开了序幕。
    也不知是谁先走漏了风声,皇帝竟听说了风言风语,招来冯英询问。
    冯公公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亲自禀明……毕竟其实按照他这般老谋深算的, 这种会牵扯到皇室中人的大事须得找别人出头, 谁知皇帝亲自问起来,冯公公自然不敢隐瞒。
    何况若是他此刻不说, 回头皇后跟太子那边只怕也过不去,因此便也说了正在派人暗查此事。
    而且这段日子里他已经查明, 这宅子的主人正是曾经齐王府的一名门客, 自然更印证了金凤儿的密报, 所以冯公公自诩说了也无妨。
    何况若表现的一无所知, 反而显得自己无能。
    皇帝一听说确有此事,龙颜大怒, 即刻又叫孙公公调了几名好手,随着冯英的人一同前去处置。
    本来冯公公是暗中派人盯着那藏铠甲兵器的府邸的,既然如此, 自然名正言顺,于是东厂的人立刻将那宅子团团包围, 把上下所有人等都捉拿归案, 详细审问。
    果然所有人几乎都众口一词的声称, 宅子里的东西是归齐王府的, 至于那宅子的主人, 则口口声声说是奉了齐王李应的命令, 偷偷地囤积了这许多的兵器铠甲, “以备不时之需”。
    审问的过程颇为顺利,冯英本就胸有成竹的,又得了这些口供, 自然板上钉钉。
    但他心里隐隐地有一点点的异样,总觉着此事般的过于“顺利”了。
    可转念一想,人人都知道进了东厂比进阎罗殿还可怕三分,这些人吓得赶紧招认也是有的,何况他们大概是仗着齐王在背后撑腰,所以以为把齐王供认出来后自然就无事了。
    最主要的是,其中一个人无意中供认出,曾经见过威远伯白梼手底的人来探头探脑过……
    但细问其他,却再没有了。
    但冯英心里本就忌惮白梼,恨不得无事生非,如今听了这句,顿时心头灵光乍现,几乎认定了此事白梼也参与其中,毕竟白梼跟齐王交情深厚,很大可能是他相助齐王,想要得“从龙之功”,扶摇直上。
    所以在上奏的折子里他自然没漏掉这句,但也没有格外添油加醋,因为他毕竟知道皇帝的脾气,为君者从来多疑,心比别人都多几个窍的,而且像是白梼这种大将,不管出现在哪里都是无法令人忽视的,何况是在这种敏感要命的案子里。
    他确信皇帝绝对不会漏掉这个醒目的“讯号”。
    果然皇帝立刻注意到了。
    皇室子孙若是跟带兵大将勾连,那指定没有什么好事儿,因此在连夜看过所有折子后,天不亮皇帝便下了命令,一是速传齐王李应进宫,二是命东厂派人,控制住镇远侯府。
    传旨太监去王府的时候,却有意外之得,原来当时白梼竟正在王府之中。
    正好一并随着齐王进宫了。
    皇帝亲自审问了两人。
    齐王对于此事一无所知,坚称从未做过,在亲见了那门客的口供之后却沉默下来。
    正在皇帝要逼问的时候,旁边的白梼道:“皇上恕罪,微臣有几句话启奏。”
    皇帝点头,只听白梼道:“东厂所审讯的这朱大其人,确实曾是齐王府的门客,微臣身边的小厮无意中看见了他,才知道他竟置买了房舍,变得今非昔比,小厮把此事告诉了微臣,微臣并没当作大事……大概是那奴才自作主张去探问了。”
    皇帝道:“竟是这样巧合?”
    “正是,”白梼不疾不徐地继续说道:“今日微臣去王府,也跟王爷说起了此事。据王爷说来,这门客先前虽住在王府,但因喝酒赌钱,且好打人,因此给王爷叫人劝退了,他临去还仗酒叫嚣过一些难听的话,只是王爷大度未曾计较。”
    皇帝皱眉,看向齐王道:“可有此事?”
    齐王才道:“儿臣不敢隐瞒,确实有此事,此人在王府之时,诸般恶习难以更改,且挤兑的其他门客无法安身,故而儿臣叫人悄悄地给他些银子,劝他去往别处,后来……有人说在赌坊见过他,又是输的精光,再后来就不知如何了……”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叹了声才继续道:“威远伯身边的得胜因认识这人,见他突然间摇身一变改头换面,有了偌大的房产,又有若干的仆妇,很觉惊疑,便跟威远伯说了此事,只是儿臣觉着这不算大事,所以并不放在心上,没想到……”说到这里,声音里已经带出愀然郁闷之意。
    皇帝听了这几句,略一沉吟,便叫了孙全来道:“你再去查查看此人是怎么突然发迹的。”
    孙公公领命而去,不到一个时辰便有了消息。
    原来这朱大自己供认,他原本输了钱走投无路,是个王府的管事找到他,说是王爷怜惜,不忍看他走上绝路,便给他一所宅子让他安身立命,但有两个条件,一是他得改了先前的恶习,二是齐王偶尔会动用这宅子,叫他守口如瓶不得多言
    皇帝听罢又看李应:“果然如此?”
    齐王茫然而诧异地说道:“儿臣、并不知此事。”
    孙公公道:“皇上,奴婢还多问了一句那王府管事叫什么,朱大说之前从未见过那人,不过那人自称是新进王府的,姓吴……奴婢自作主张的派人去传了齐王府所有管事前去给他认,想必很快就有消息。”
    说话间,一个小太监飞跑而来,却不敢擅自入内,只等孙全出来回话。
    皇帝吩咐:“不必费事,让他进来说。”
    孙公公一声令下,那小太监入内跪倒,道:“启禀皇上,方才王府的六个管事都到了,那朱大仔细认了一遍,并没有那个姓吴的管事。虽有一个姓武的,但却不是。”
    皇帝便问齐王:“你府内的管事换过吗?”
    李应说道:“回父皇,这几个都是王府的老人,年纪最轻的也在王府四年了,不曾换。”
    皇帝皱眉:“难道是王府别的人假冒的?”
    此刻孙公公低低道:“皇上,这件事怕有古怪。为公正严明起见,不如再仔细命人查查看。”
    皇帝知道他办事严谨,便道:“既然如此你再去细查,兹事体大,不可马虎。”
    就在东厂的人开始封查镇远侯府的时候,孙公公也正马不停蹄地再度翻查,几个人的口供已经问不出什么新鲜了,孙公公独辟蹊径,想到了那所宅子。
    如果说那送宅子的果然是王府的人,那么这宅子当然也会是王府的名下产业,到底有个交易的地契文书之类。
    不料这一查果然查对了,但查出的结果却让孙公公也大为惊愕。
    这宅邸几度易手,但详细地契顺天府里自然也存着,稍微一查,竟发现这宅子的上任卖主是户部的一名主事,这主事的官职不大,可他身份特殊,他同皇后郑氏的族亲过从甚密。
    除了这一层外,孙公公追查的是那匹铠甲跟兵器的来历。
    这一查,竟然查到了京畿防卫司,这些铠甲都是从他们那里偷运过来的。
    据防卫司的管库供认,他本是不敢如此,是兵部的一位大人发话,他不敢不从。
    皇帝听到这里已经怒不可遏:“这是兵部的什么大人竟这么威风,竟还能压制京畿防卫司,世间竟有这样手眼通天的人物,假如有朝一日他起了心意,随口吩咐一句朕的御前侍卫,是不是也都得乖乖听他的跟着造反?”
    孙公公面露苦色。
    这位兵部发话的,正是左侍郎郑大人,也就是皇后娘娘的亲弟弟。
    皇帝听了后颇为窒息。
    本来听说天子脚下有人谋反,皇帝给火遮了眼,不由分说要怪罪齐王跟白梼,如今一步步牵扯下来,竟又引出了令他意想不到的人物,皇帝迅速冷静了下来。
    他看看面前的齐王跟白梼,又扫了扫身侧的孙全跟冯英。
    孙公公还是那么安安静静的,倒是冯英的脸色很不好看。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发现自己正站在深渊之侧,一步之遥,没有人可以保持镇定。
    而且冯公公知道自己并没有站着的福气,他分明已经跳了下来。
    早在听说地契牵扯到皇后的人后,冯公公就眼皮直跳,一直到又提到兵部,简直雪上加霜。
    此时此刻,冯公公向来冷静的脑袋嗡嗡作响,他没想到自己竟失手了,确切的说是落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
    而直接推他掉下深渊的那个人竟然是……
    他无法相信,那个丫头竟然胆敢背叛自己。
    其实要追查真相非常简单。既然藏匿军械的已经查过了,那再把郑侍郎等都审讯一遍,不愁他们不招。
    起初郑侍郎咬牙不肯说,但锦衣玉食如他,一旦上了刑后便态度大变,立刻供认不讳。
    原来这确实是他们故意安排的,为的就是栽赃给齐王,除去太子的心腹大患。
    自古以来外戚干政便是大忌,如今这些人为了太子竟不惜谋害齐王,这简直像是给皇帝心头插了一刀。
    皇帝立即又传太子来询问,太子虽然不敢承认,但郑侍郎等都是他的亲近心腹,他们做的事太子岂会不知?
    若真不知,就是容易被蒙蔽的愚鲁无能之辈,难以继承大统。
    但若是知道,那就是狼心狗肺要谋害自己手足的冷血之徒。
    所以不管太子知道与否,在皇帝这边,都已经判了他的刑了,虽不至于死,但有如此大瑕疵的太子,已经不配东宫之位。
    白梼之所以敢说太子的地位不保,除了这个,还有就是在他们才出殿之时,皇后得知消息赶来求情,却给孙公公命小太监拦在了养心殿外,皇帝连皇后都不肯见了,用意可见一斑。
    白梼说完之后,老太太眉头深锁道:“今日的这些事情,你事先可知道?”
    太素沉默,没说知道也没说不知。
    但老太太却已经清楚了,她点点头,叹道:“其实我并不愿你多跟齐王殿下搅在一块,毕竟是皇室之人,难道不知道‘鸟尽弓藏’的道理?要小心些。”
    白梼这才说道:“您老人家放心,孙儿会掌握分寸。”
    老太太点点头,又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回去吧,钗儿今日也受了惊了,你好好地跟她说说。”
    白梼领命,回到自己新房,才进门,就听见二姑娘白蕙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兴高采烈地:“我以为你怎么一声不响就不见了呢,居然是做了这种扬眉吐气的事儿!大姐姐还在那里疑惑,以为是大哥哥做的呢,哈哈,没想到你比大哥哥还厉害呢!”
    门口的丫鬟及时通报了声,白蕙才赶紧捂住嘴,起身迎接。
    白梼进门,见钗儿跟白蕙一前一后的就在面前,他先向着钗儿笑了笑,才淡淡地对白蕙道:“时候不早了,怎么还在这儿?”
    白蕙虽然乐意跟钗儿相处,但对白梼是天生的惧怕,也没了之前高谈阔论神采飞扬之态,闻言忙道:“正要走了。”
    二姑娘告退之后,钗儿便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白梼的眼神柔和下来,上前将她轻轻地环抱住:“自然要等事情都平息了才成。”
    丫鬟们见状急忙悄悄地往外退出,钗儿看人都退了,才略心安。
    她扬首看向白梼:“平息?”
    对上她明亮的双眸,白梼轻声道:“皇上还是个明君,而且他最不能忍的就是宦官营私弄权,冯英这次犯了大忌,我出宫前,皇上已经命孙公公将他羁押了,至于东厂,也由孙公公暂且代管。”
    金钗儿却并没有什么宽慰之色,只淡淡道:“他害死了十四哥,绝不能就这么算了。还有……”
    白梼道:“还有什么?”
    金钗儿本来想说“还有另一个人”,可转念一想,跟金凤儿有关的,不该让白梼插手,还得她亲自去面对,去解决才成。
    于是她并没有说出口,只把白梼抱紧了些,喃喃道:“没什么。”
    白梼笑了笑,道:“对了,听说你下午又做了一件事?”
    金钗儿一愣,却也立刻想到他指的必然是王校尉那件,于是道:“是我带人去打了那个混账,我、我还跟他说,休书自然是要有的,但是是大姐姐给他写的休书,他这种人,不配休别人,要休也是咱们休他……你、你不会生气吧?”
    白梼忍俊不禁,微笑道:“我生什么气?高兴还来不及呢。夫人越发能干了,连外患也能帮为夫扫除,我还敢生气?谢你都来不及。”
    金钗儿的脸色本来还不太好,听了这句心里微微地泛出几分暖意,脸上才略有了几分红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