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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迟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后,惊讶道,“想不到殿下还跟你玩过这种把戏?这真是他的手印?”
    “我们宜宁讨人欢心的本事就是强,”另一人把纸夺了去,“殿下还真按了手印。”
    “给老夫看看。”
    一张薄薄的纸,被人小心翼翼地传来传去,每个人都慎重无比地传递,但越是紧张,就越是容易出错。
    “该我了,拿来。”
    “啧,别抢。”
    突然,一声刺耳的撕裂声猛地传来。
    有人惊呼:“你们干什么!”
    顾宜宁抬头看过去,只见两位花白胡子的将军手中各拿了一半的契约书,正无错地同她对视。
    她手指微顿,目光由不可思议转为黯淡无光,漂亮的眼睫晃了晃,浑身乏力地坐到椅子上。
    她想过千万遍这张契约的消失方式。
    从没想过眼前这种,此时心中涌起一股小小的失落。
    但也仅止步于此,没有愤怒,没有崩溃。
    片刻后,略惋惜地叹了口气。
    反倒是另外两位将军面色苍白,不敢直视她的目光,汕汕地低头认罪,“倘若有天王妃想要离开,知会一声便可,臣等宁死也会将王妃带走。”
    顾宜宁抿了抿唇,安慰了几句后将碎纸握在手中,揉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纸团。
    “殿下!”
    “殿下安好!”
    门外守门的侍卫声音高昂,且带着颤音,在给门内的人通风报信。
    欧阳迟眉头一皱,流露出几分慌张。
    顾宜宁随手将纸团塞进腰间的香囊中,松了松脸上的神色,唇边勾起一抹笑意,轻步走向门口。
    但男人迎门而进时的气势实在是太过骇人,硬生生逼得她停在原地,迈不动腿。
    陆旌目光冷然地扫着室内的一切,视线擦过顾宜宁的脸颊,定在她身后那群人身上,眸中风雪似要把人吞没。
    黑压压的乌云笼络了整间客房,使得四处逼仄狭小起来,沉默中蕴发着无边的戾火。
    最终,众人心理防线悉数绷开,身躯一震,一个个都曲起了傲然的双膝,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不敢多言。
    他们的殿下,从来都是沉稳的,淡漠的,运筹帷幄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
    没见过他发火。
    因为万事他都游刃有余,他周身那种冰冷的残忍就足以让人屈膝臣服。
    根本不需要用发脾气来震慑外界。
    但此时,显然有人触动了他的底线。
    他们低下头,脸上浮起疑惑,殿下怎会为了一个女人大动干戈,宜宁小姑娘是美地令人魂牵梦绕,但殿下绝不是那等会被美色冲昏头脑的人。
    在北疆时,各种姿色的风韵美人送往他帐中,皆以失望而归,他从来都是不屑一顾。
    也罢,那些女子哪能和宜宁相提并论。
    难怪殿下上心。
    但年华终究会逝去,这世上总有大把的年轻姑娘,到时候,宜宁又该何去何从?
    几人又是一阵担忧和丧气,生无可恋地呆跪着,静等惩罚的到来。
    左等右等,等来一句语气淡淡的问话声。
    陆旌道:“你哭什么?”
    顾宜宁视线一片朦胧,模糊了男人孤寂清漠的身影。
    她闻言抬手抹了下眼角,居然真的有眼泪掉下来。
    悄无声息间,又将陆旌的心绪搅成了一团糟。
    顾宜宁挪动脚步,慢慢走过来,他下意识看了眼地上的杂物,确保不会被什么东西绊倒。
    直到小姑娘稳步窝到自己怀中,紧着的心弦才彻底放下。
    怀中的人又可怜兮兮地用他衣襟抹了把眼泪。
    陆旌有些烦躁。
    得心虚成什么样儿,才能在他一句话没说的情况下,哭地这般真诚。
    顾宜宁将头埋地更深了些,她也不想哭,就是忍不住。
    刚才满心欢喜跑过去后,看到陆旌的第一眼就想哭,以至于呆呆站在原地,任由心中的酸涩不断发散。
    人生中第一次觉得无所不能顶天立地的时琰哥哥这么可怜。
    让她不得不想起多年以前两人初次见面的那则雨夜,他脸上的神色也如今天一般沉寂,眼中毫无光彩,如同行尸走肉。
    这满屋子里的人,也算是他的心腹。
    却都合聚起来打算把他好不容易娶到的王妃送走。
    所有人都惧怕他敬畏他,他鲜少尝过被真心相待的滋味。
    也好像从未有过可以推心置腹的人,他将心门严防死守,围地密不透风,什么事都自己担着自己消化。
    那是他从小到大形成的习惯,因为身边没有任何依靠,老夫人年迈受不得激,陆夫人脆弱,他小小年纪就是家中唯一的支撑。
    连自己也时时去烦扰他,给他添些不必要的麻烦。
    顾宜宁轻叹口气,静静听着耳边的心跳声,扯了扯他的衣袖,“我想回家。”
    陆旌没有说话,微微俯身抱起了她,转身离开。
    酒馆二楼,卫茯苓低头看着两人亲密的背影,以及缓缓离去的马车,满桌食物都没了味道。
    她撒气地将筷子扔出去,因一时没控好力度,筷子尖直直地往另一桌旁坐着的女子身上撞。
    侍女忍不住惊呼,“县主,怎么办。”
    卫茯苓随意瞥见那女子一身粗布衣物,旁边还放了个包裹,像是逃难来的,她嫌弃地皱了皱眉,“大惊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