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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绣线和一小匣针,伸手便拿,“算你精乖。”
他越发笑得狡黠,“你可拿什么打赏我?”
她挑眉含嗔地白他一眼,“不给便罢,偏要求你么?”
“求是不敢,只别怨我就阿弥陀佛了。”他眨眨眼,“这针太小,留神丢一根,刺着疼得紧……”
枣骝马踏着一地积雪,过了长街。大风打着旋儿扬起密密的雪粒子,扑得人脸颊生疼。孙令畴本一腔酒意,叫冷风一吹倒醒了大半。看着天色不好,要紧赶回家,却见枣骝马走起来一扭一拐,很是不情愿的样子,不由喝叱道:“好畜生,还只管撒赖使刁,这大雪天想教爷冻死么?”说着狠命一鞭抽在马臀上。枣骝马一声长嘶,放开四蹄,也不管方向,也不听号令,竟一头直朝小西门外跑去。随从的两个家丁吓得魂飞魄散,大呼小叫,却哪里追得及。
孙令畴也慌得不知所措,只懂死死拉着缰绳,趴在马背上,喊也喊不得,哭也哭不出,只觉颠得连胃也要翻出来。枣骝马忽地前蹄一跪,一股大力让他不由自主腾云驾雾般从马头上飞了出去,扎手扎脚摔在地下。
他趴着,没有感觉到疼,也不觉得冷,迷迷糊糊看去,头顶上一根光秃秃的枯枝,停着一只黑漆漆的鸟,正歪着头瞅他,墨黑的瞳孔象是在笑,又象是有些怜悯。他不知怎么忽然觉得这鸟甚是眼熟,倒象日日相见的什么人,却终究没想出来。
黑鸟儿换了换腿,似是有些不耐烦了,张开毛翅,“呱”地一声大叫,冲向无尽的雪夜。
“乌鸦……”他轻轻吐出两个字,眼神凝固地盯着头顶,一缕暗暗的血从口角淌了下来。
当所有人赶到的时候,只见孙家少爷姿势奇异地躺在雪地里,身子趴着,脖子却扭折在背后,睁着眼,无限空洞地望着天。前腿折了的枣骝马侧倒在五十步外,哀凄地长嘶着……
相隔短短数月,孙府两度丧哀。老年丧子,最是凄惨,此次独子意外坠马身亡,噩耗传来,孙家老夫妇悲痛欲绝,周氏哭得昏晕过去数次,孙老爷一夜间头发尽白,直似老了十岁,若非还要强撑着料理爱子后事,只怕也倒了下去。
向亲友报丧,向官府具书,装殓尸首,布置灵堂,十余名道士打醮祭奠,七八个和尚诵经超度,阖府上下,哭声一片,四处白幡,人人丧服,真是哀戚到了极点。
王府接了丧报,只吓个魂飞魄散,一家子慌慌张张赶来。周氏一见王家小姐,登时触动情肠,抱着她又哭个昏天暗地。王家小姐却是面不改色镇静如常,千言万哄周氏睡下了,又去灵堂上过香,便趁人不备悄悄回府去了。待众人寻不见小姐,凤哥儿才惊叫一声“不好!”急急打马赶回家,直奔妹妹闺房,只见梁上一条白绫吊着个白衣秀影——王家小姐竟悬梁自缢了!
凤哥儿并仆妇丫头七手八脚将小姐解将下来,揉胸拍背掐人中灌参汤,千呼万唤,总算是闭气不久,苏醒过来。睁眼见到同胞兄长的脸,长叹一声,泪如泉涌,哭道:“鸳鸯会双死,梧桐相待老;贞妇贵殉夫,舍生亦如此。我虽尚未过门,令畴总已是我夫婿,如今他早早把我抛撇,你们何苦硬要我留在世上多受磨折?”
凤哥儿也哭道:“妹妹这不是要让爹娘活活疼死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便是要殉节,也须待爹娘百年之后才能安心去了,你这样一意寻短,虽有贞烈之名,岂非反负不孝之罪?”
两兄妹这厢抱头痛哭,那边早有家人飞马报与孙府,又吓得个人仰马翻鸡飞狗跳,只折腾了足足一夜。好说歹说,终劝得她息了殉节之念,却誓言捐弃红尘长伴古佛青灯。王夫人吴氏舍不得女儿,死活不答应她铰了头发入空门,只许在自家绣楼内长斋守寡。
第二日,讯息传开,金陵轰动。
士林中,谁个不称羡孩子的双亲教女有方,门第生辉?由一些德高望重老者牵头,向朝廷礼部上了奏章,尽叙王家女子之贞烈。朝廷下旨,令地方筹措建碑立坊、以嘉其志,其父教女有方,赐黄金百两,准载入地方志以传后世。
七七出殡那日,王家小姐一身缟素,手捧孙令畴的灵位,以未亡人之身送葬。金陵百姓争相围观,人众逾万,当真是轰轰烈烈,童叟咸知……
漱玉词之乌夜啼 正文 第4章
章节字数:3480 更新时间:081011 15:47
第4章
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两暑连,秋处露秋寒霜降,立雪雪冬小大寒。二十四节气轮番过,转眼又是三年。
三年里变化甚大:孙氏夫妇经了丧子之痛,早是心灰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