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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法医还在一旁看着,她嘴角勾了勾,想说些什么,或是叫声“妈妈”,或是伸手摸摸她的脸,以符合此类场合的礼仪标准。
她最终没叫出声,什么也没做,甚至没流一滴眼泪。
电视剧里呼天抢地的痛哭,于她而言太过夸张了。
认尸结束,又是各种签字程序,她在民警的指挥下,在各色文件上签字,就像是在财务报表上签字一样熟练。
末了,还要捺印。
姜皖想,有什么意义呢,人都死了,还能诈尸吗?
红色的印泥粘在大拇指上,她单手从包里翻纸。民警递给她一张餐巾纸,她接过来,笑着对他说了声“谢谢”。
对方愣了愣,说:“不客气”。
办公楼里没几个人,今天是周六,还要麻烦别人加班,姜皖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民警的制服上没有名字,她抬头看墙上的人员去向牌。
“你是葛平葛警官?”
对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摸了摸脑袋说:“不是,那很久以前的,一直没来得及换。”
说着,把自己的工作牌给她看,“周善。”
身份信息显示,死者离异,这是她唯一的女儿,今年28岁。年纪轻轻的女孩子,一个人来办理母亲后事,还要故作坚强,挺可怜的。
周善看她细细用纸巾擦手,低声安慰道:“当场死亡,人没受罪。”
“嗯?”对方愣了一瞬,很快又回过神,“但愿吧。”
姜皖把沾满印泥的纸巾揉成一团,放进桌边的垃圾桶里,仔细核对手上的资料,又抬头问:“不可以明天上午火化吗?”
上午火化,下午下葬,晚上乘机返回,第二天的晨会就不用太赶了。
“......”
周善有些无语。他处理过很多类似的交通肇事案,不携尸要挟、漫天要价的不多,上赶着要火化的就更少了。
“这个,要看殡仪馆的安排,如果通知的是下午,那应该是上午没位置了。”
他一边收拾资料,一边考虑要不要帮她找在殡仪馆工作的哥们儿问问,又问:“你很赶时间吗?”
“嗯,还好。”姜皖不想多讲,提包起身,“那我走了,谢谢你,周警官。”
周善也跟着起身,站在原地看她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出去,等了几秒,忍不住追到办公室门口叫住她。
“姜小姐!”
姜皖回头,疲惫的眼眸搭配这一身素服,多了几分遗世独立的孤独感。
他手扶着门框,莫名有些紧张,斟酌了一下语言,说:“节哀!叶老师教过我,明天我想去送她一程。还有,找肇事者的事,我会一直关注的。”
事发路段偏僻,没有摄像头也没目击者,查起来肯定很困难。姜皖从头至尾都没提过寻找肇事者的话,但周善觉得,无论是作为人民警察还是作为叶筠的学生,他都理应向姜皖做出承诺。
她诧异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南城总人口不过50万,叶筠又在南城一中任教近30年,这个本地警官是她的学生并不奇怪。这也是她不喜欢小城市的原因,哪里都能碰到几个同学熟人,和谁数几代都能攀上亲戚。
这次回来,她没有和任何人联系。如果要按南城的规矩办理后事,光是找道士选日子、找阴阳看风水都要耽搁几天,遑论丧酒、葬礼等一系列麻烦事。
她只想尽快回去。
但墨菲定律总是难以逃脱。
下午她在家补觉时,意料之外接到了很多询问的电话,包括她的父亲姜岚、小姑姜雪、母亲生前单位同事、乃至某些不愿意透漏姓名的热心街坊。
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知道她这个号码的。
除了父亲说要马上过来以外,其他人都是问候。姜皖一一礼貌答复完,感觉头都要炸了。
5点有客人要来,她只好挣扎着起床。
房子在南城高中的教师家属区内,十多年的老房子,采光和装修都不太好。但母亲是个精致的人,即使一个人在家,也会把每间房收拾地整整齐齐,以至于姜皖凌晨到家,空了几年的房间不用收拾也能住。
等待的时间里,她烧了开水,把换下的内衣洗掉。
阳台上空空如也,就连母亲曾经精心养护的多肉家族都不见踪影,只留下一排空荡荡的架子。刚洗的内衣、内裤晾在阳台,显得特别突兀。
姜皖想了想,把衣服晾回自己房间的窗台上。
做完这些,她回到客厅,把所有的东西恢复原样,然后端坐在米色皮质沙发上,抬头看着墙上滴滴答答的老式挂钟。
这钟不知道在这里挂了多少年,上初中的时候,她每天早上一边吃饭一边看着它,掐着时间放下饭碗往学校冲。
那时候,叶筠总说她没有时间观念,太过毛躁。
“你做每一件事情都应该有十足的把握和十分的优雅。”
这是她的口头禅。也不知道她看到现在的自己,会不会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