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页
谁知,没炫耀几天,那个发卡就不翼而飞了。女同学当时就气坏了,认定肯定是有人偷了她的发卡,又哭又闹的在班里找贼抓。
她发疯似的翻找每个人的抽屉书包,班上的其他同学又气又恼,乱作一团,出言阻止她,却被她嚣张跋扈的歪理堵得哑口无言。
谁不让她搜谁就是心虚,谁就是偷她发卡的小偷!
一片兵荒马乱之中,发卡竟然出现在了女孩破旧不堪的书包里。
人赃俱获,百口莫辩,一时间,女孩成了人人唏嘘不已的小偷。
按照校规,女孩的父亲被叫到了学校,老师连连叹气,委婉的说了缘由。话音未落,男人粗粝有力的巴掌就扇了上去,女孩苍白的小脸顿时变得红肿不堪。
男人只觉颜面尽失,整个人愤怒不已,嘴里叫骂着“早知道你这么不要脸,当年就合该让你奶奶把你淹死在井里,省得你给我丢人现眼”,浑身使不完的力气全都用在了女孩身上,拳脚相向,老师拦都拦不住。
一顿暴揍,女孩三天没能下床,单薄的身躯颤抖着瑟缩在昏暗狭窄的床脚。三天时间,水米未进,这个家就仿佛没有她这个人一般,好似她就这么死了,才能真正让人解气。
远近几个村子,只有这唯一的一所学校,这件事很快就在十里八乡传开了。
女孩唯一的愿望就是好好学习,希望有朝一日可以离开这个贫穷落后的大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她羽翼未丰,就被折断了翅膀,踩进泥泞的沼泽里,受人唾弃。
黑魆魆的沼泽里遍布枯枝烂叶,看起来轻飘飘的,每一片却仿佛有千斤重,足以压垮这世上最挺拔的脊梁骨。
粘腻肮脏的泥沼密不透风的缠住了女孩瘦弱的身躯,拖着她不断往下往下,她奋力呼救,却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喊到喉咙都出血了,才挤出一丝如蚊蝇般微弱沙哑的气声,转瞬便消散在荆棘丛生、满目荒芜的旷野。
没有人听到,没有人在乎。
最终,肮脏滑腻的泥沼一点一点封住了她的口鼻,直至最后一根杂草般枯黄的发丝。
女孩疯了,成了大家口中的疯子、神经病,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里只剩下永远也叫不醒的混沌茫然,不知冷暖饥饱,整日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走,见人就傻笑。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强女/干,可是没有人报案。女孩的父母都不认她了,不在意她的死活,其他人更是只将其当作茶余饭后的消遣八卦。
当年,唯一想要去报案的只有周骥的母亲。周母和女孩是同村好姐妹,她亲眼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能无力,只能给女孩一些吃的穿的,让她不至于饿死冻死。得知女孩怀孕了,周母几乎崩溃了,整个哭成了泪人,不管不顾的冲去派出所报案。
听说周母跑去报案,那个游手好闲的禽兽吓得连夜出逃。
只可惜,人命比草贱,没有证据,女孩又什么都说不清,尽管所有人都猜到了罪犯是谁,这场恶行还是无疾而终。
后来,女孩生下孩子没过多久,仿佛觉得自己不该继续浪费这个世界的空气,自觉地在某个伸手不见五指、天光荫蔽的黑夜里,一头栽进池塘淹死了。
从此,母亲孤坟荒冢,孩子更是成了没人要的孤儿。
然而,流言蜚语并未随着女孩的死彻底终结,反而演绎出更多“精彩”的版本,供人谈笑唏嘘。
之后大概一个多月的时间,周母也紧跟着生下了一个男孩。那时,一贯懦弱怕事的周母做了一个十分大胆的决定,她说服丈夫带着两个孩子,拖着虚弱的身体,靠着微薄的家资搬离了生活了一辈子的小山村。
为了让周骐彻底与过去撇清关系,一连好多年,他们四处搬家,过着漂泊不定的困顿生活。
然而,一朝天变,十几年前的旧闻被好事之人翻了出来,从此走到哪里都是指指点点、嗤笑怜悯。
周骥不相信这是真的,气得浑身发抖,他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告诉头脑发懵的周骐,这不是真的。
周骐整个人仿佛掉进了一口井里,隔着寒凉入骨的井水,七嘴八舌的声音朦朦胧胧的从井口传来,经过狭窄幽暗的井道,不断在耳边放大放大。
那个男人又找上门来了,伸手就向周骐要钱,周骥想冲上去打人,被控制不住浑身战栗发抖的周母拦住了,想报警,那男人不仅不害怕,反而恶岑岑地笑着说:“报警有用吗?我来找我儿子,关你屁事。你搞清楚,我和他妈两…什么悦,才生的他。反倒是你们,偷偷带着我儿子四处搬家、东躲西藏,我才要报警告你们拐卖。”
男人在小卖店搜罗一番,留下一片狼藉,扬长而去。
一时间,周骐仿佛成了行尸走肉,一整天沉默不语的上学放学吃饭睡觉。
那些想要安慰他的人,都只从他这里得到一句“我没事”,一如往常,声音温和,笑容腼腆。
只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他有事,他一点儿也不好。
从那以后,不管周骐走到哪里,周骥都寸步不离的跟着。周骐离栏杆近一点儿,周骥立刻将他拉回身边。周骐靠近水边,周骥立刻将他拉回身边。周骐伸手去拿尖锐的物品,周骥立刻从他手上截下来……
那晚,周骥仅仅只是去了趟洗手间,周骐就不见了。周骥疯了一般追出去,在暮色沉沉、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疾声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