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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殊只觉得元珠玑的笑意晃眼,迷人得很。他咬了两口炊饼,心中暗想,戏班子里出来的,还当真是个妖怪。
    他们二人马不停蹄地赶路,不过半月路程便到了开封府。
    江殊越发觉得元珠玑粘人了。他几乎可以断定,元珠玑对他有不可告人的想法。可转念一想,被元珠玑这种美人纠缠着,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江殊并不向往那些书斋志异里的才子佳人,甚至对他们的风花雪月嗤之以鼻。可对于元珠玑,他心中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虽然莫名,但他并不讨厌。
    只是,元珠玑有些过于生猛了,这让江殊很无措。
    “大街上不要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江殊抽出元珠玑抱着的胳膊,严肃道,“行事莫要轻浮,举止尽量端庄。明不明白?”
    元珠玑不悦地皱眉,以前肖峄阳都不会这般拿腔作势。
    “三郎,你饿了没有?”他的目光扫过开封府的街巷,忽然指着一处摊棚说道,“我们去吃馄饨吧。你以前最喜欢吃东市的馄饨了。”
    江殊看着元珠玑发亮的眼睛,有些莫名其妙:“东市是哪里?我什么时候喜欢吃馄饨了?是你想吃吧?想吃就去吧。”
    元珠玑顿时兴致就不高了,嘟囔了一句:“怎么就变了呢?”
    江殊问他说了什么,元珠玑一笑带过。
    那日中元节,在长安东市里,他和肖峄阳吃的就是皮薄肉厚的大馄饨。
    他怎么就不爱吃了呢?元珠玑暗自叹了口气,无奈地摇头。
    ☆、惊疑
    开封府的驿馆会接待春闱考生,花销倒也不算过分。
    江殊带着元珠玑登记入册后,便要上楼休息。
    楼下那些小厮们三五成群地说着闲话,江殊好似听见他们在谈论自己。他只是探究着看了一眼,那些小厮们便纷纷噤声,脸上还残留着调侃后没来得及收敛的笑意。
    元珠玑问他:“你怎么了?”
    江殊皱眉,摇头说:“没什么。”
    才走了两步,那些小厮当他听不见了,便又哄闹起来。几声刺耳的“兔爷儿”“断袖”“分桃”争先恐后地往江殊的耳朵里钻。那些人嚣张得不留一丝余地,好像低声议论已是给了你极大的面子。
    元珠玑见江殊面色有异,想要再问清楚。江殊却是有些僵硬地抽出了自己的手,拉开了些与元珠玑的距离,说道:“出门在外,举止要……要得体。”
    元珠玑还待说什么,江殊已经自顾自地进了房间。
    稍作整顿后,江殊又要出门,这次他死活不让元珠玑跟着了。
    “我不想一个人在这里。”他一个人飘荡了两百多年,孤独够了,“你是要去找神医吗?我兴许也能帮上些忙。”
    江殊百般劝说无用后,略有些烦躁道:“你若是非要跟着,我今后便再也不管你了!”
    元珠玑颇有些伤心地看着江殊,欲言又止,最后他嗫嚅着说道:“那你早点回来。”
    江殊也没回答,拂袖转身,昂首阔步地出去了。这模样,倒有些要向小厮们自证清白的嫌疑。
    元珠玑委屈地嘟囔了一句:“以前三郎不这样的。”
    一整日下来,江殊有些浑浑噩噩的。他看着高挂的明月,笑话自己胆小怕事、畏惧人言、没有担当。无论如何,元珠玑没做错什么,他也确实对元珠玑有些心动。今日之事他着实做得有些不妥。
    临过街角,他见到白日那家摊棚,老人正在费力地搅拌着一锅高汤。江殊买了一碗馄饨,亲自端着往驿馆赶去。
    夜已深了,微弱的烛光氤氲在窗前,给江殊孤独的行程平添了些暖意——这是元珠玑为他留的灯。
    江殊放下了馄饨,在塌前细看着酣睡的元珠玑。都说灯下观美人,更是添了几分韵味。元珠玑美则美矣,脸色却稍显苍白。
    江殊怜惜地拂过他额间的碎发,如微风般点到为止,又生怕唐突了美人,立马换上了君子做派。只是这稍瞬即逝的触感,倒像是寒冬腊月里的萝卜,冰冷僵硬。
    惊疑不定的江殊试探着碰了碰元珠玑的面颊,那毫无生机的体温与死气沉沉的僵硬交相辉映,吓得江殊跌坐在地,不知所措。
    这才分开半天,怎么又魂归西天了?
    稍作镇定后,江殊找来了郎中,想要一探究竟。
    此时已是子时三刻,这一番吵闹的动静,让被惊醒的无辜之人破口大骂。江殊顾不得许多,拽着郎中,火急火燎。
    到头来,那本已经驾鹤西去的元珠玑,此刻却是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前,颇为惊异地问江殊:“三郎,你怎的现在才回来?带着郎中作甚?这便是神医吗?”
    江殊不可置信地将元珠玑来来回回检查了一遍,只见他脸色红润、生机盎然,浑身找不出一丝病态,更遑论他会突然离世。
    元珠玑忸怩着,有些娇憨:“三郎,这许多人看着呢,别动手动脚的。你说的:有辱斯文,要得体。”
    江殊倒被他说得有些羞赫了,不太自然地干咳了两声。
    郎中问他:“小郎君,你说的将死之人呢?”
    江殊很不自信地指着元珠玑。
    郎中吹着山羊胡子,一幅看败类的模样看着江殊,气急败坏道:“你戏耍老夫呢?”
    败类……不是,江殊很想自证清白,可无论如何他的言辞都有些苍白无力。他认命地看了一眼元珠玑,困惑不已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