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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的温润气质却更真实了些。失了伪饰,反倒令人看着更舒服了起来。
像是——通透了许多。
“我还能留下吗?”柳温轻声反问。他语调缓慢,并非尖锐的逼问,显得有些无奈。出了这事,他指使其他同窗害人的事早已被传开,各种各样的猜测被施加在他的身上,更有猜测那火是他主动放的。
不论荒谬的或是切实的议论,都堵死了他留在书院的路。
“这些日子,我躺在床榻之上,每日无所事事,只好瞎琢磨。”他说道,“阿珩许是怪了我,他虽照顾我,却也不愿与我多说什么。昨日我能离床了,他便寻夫子换了间屋子,要与我分道扬镳。”
梁乐对这些事并不关心,她本应厌恶眼前这人,但不知为何,听他语调,总觉得有股子伤怀之感。
“你找我作甚?”
总不能是想请她帮忙找宋珩说话?
“来向你道谢。”柳温站起身来,朝她深深一揖,躬着身子不起来。
“那日火场之中,多谢你救了我。不然此刻我怕是已经躺进棺木之中。”
梁乐声音平静:“是李轲救的你。”
“是你。”柳温直起身来,看向她,“若非有你,他不会救我。”
他倒聪明。
梁乐眼中染上几分讥诮,这人那夜想与她一起被活活烧死,今日又来感谢她救他一命,真是……难以捉摸。
“可将你喊醒的人的确是他。”
“我知晓。过后我会去找他道谢。”柳温仍未坐下,又朝她一揖,“之前的事,是我之过。不求师弟宽恕,此行唯表歉意。”
梁乐看他弯着腰,后背的伤似是未好,隐隐有鲜红的血迹渗出,想来是扯着伤口。她神色不变,仿佛没看见一般。
“我不会原谅你。我不知晓你是装作这副模样,还是真的想通了,认识到过错。但既然你已要离开书院,这些事也与我无关了。只盼你今后莫要害人便好。”
柳温站直,说道:“自然。阿珩已与我说明。这一切都是我着相了,我太在意这些东西,才被迷了眼,做出这些错事。”
他说得诚恳,梁乐几乎要信了。难道他真的洗心革面?
见了梁乐面上的怀疑之色,柳温继续道:“师弟不愿信我,我亦不会责怪师弟。听闻师弟与李师弟因我生了分歧,我虽不日便要离开书院,但临行前还望能为师弟分忧。”
他有这么好心?
不说梁乐是否信他,就依着李轲对他的态度,若是真让他帮忙,怕是她和李轲真不用和好了。
“不必了,你顾好自己便是。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柳温也不再劝,只安静站着,看不出他方才那念头是否被梁乐打消。
梁乐突然觉得坐立不安,干脆站起来送客。
“柳师兄。”走至门边,她还是喊了一声“师兄”:“不论如何,还是多谢你当初送来的蜡烛,与那些札记。”
柳温走在前面,听了这话,回头看向她,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他盯着梁乐许久,才感慨道:“梁师弟,直到今日,我才知晓。”
梁乐疑惑,不懂他意思,问道:“知晓什么?”
柳温只淡淡摇头,站在门外,作了最后一揖。
这次他很快便直起身来,深深望了梁乐一眼,便转身离开。
正巧日头偏斜,他逆着光,看不清晰。
他身量修长,虽然重伤初愈令他身形瘦削不少,几乎要撑不起这身衣裳,但较之往昔,却有了几丝沉稳之感。
梁乐的脑中忽然闪过这人方才又提到了宋珩。
与藏书阁里头那直呼其名的“宋珩”不同,他喊对方“阿珩”。
若说先前的称呼有掩盖不住的恶意,今日这称呼却平白亲近许多,带上几分真情。
他好像真的是……醒悟过来,真的知晓自己的过错,在寻一个新的开始。
不知为何,她注视着这人的背影,心中对这人的恨意渐渐散去,只余八个字留在心中。
——形销骨立,愧负知己。
·
李轲是在回屋舍的路上遇到柳温的。
他见到这人时,便想要立刻回屋,看看梁乐是否还安稳待在里头。
柳温的住处根本不在这边,他会出现在这条路上,只可能是又去找梁乐了。
想到这点,他几乎站不住,只想奔回房确认。
但柳温叫住了他。
“李师弟,莫要担忧,梁师弟无事。”
李轲不愿与他多说,只想当作没听到一般,饶过他走过去。
柳温的下一句话令他顿住脚步。
“李师弟,难道你对我先前多次去找梁师弟的事,没有一丝好奇?”
“你找过她?”李轲反问道,他的神情本就冷淡,听到这话更是染上几分危险,“你们接触过几次?”
“李师弟莫不是想与我站在这儿说?”柳温引他到一旁的石桌旁,示意道,“坐。”
他看向李轲,肯定道:“你早知晓是我了。”
没得到李轲的回应,他继续说道:“你不告诉梁师弟,是因为还没有证据,担心她不信你。”
“闭嘴。”李轲眼里一片冰寒,“回答我的问题。”
柳温自顾自道:“你与梁师弟相识太久,知晓她是个什么性子,她不愿怀疑我。或者说,你就是怕她为我说话。
“之所以隐忍不发,是在等我做出更严重的事,甚至你不惜让自己置身险境,到那时便能有了凭据,让梁师弟知晓我的真面目。只是可惜啊,出了意外,这事应在了梁师弟身上,彻底打乱了你的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