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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名男仆连忙看向自家主人,连连眨眼示意他答应下来。
    简乔却轻启薄唇,吐出两个简短的字:“不行。”
    早已把这笔财富视为自己囊中之物的雷哲意外地挑高眉梢。
    简乔语气坚定地说道:“我必须拿到八成利润,否则没得谈。”
    二八分,这是他的底限,因为那些店铺所获得的利润不仅要供养伯爵府的仆役和军队,还要援建整个迪索莱特城。
    孤寡老人的赡养,被遗弃的孩童的安置,学校的普及,医院的建立,街道的清洁,民房的修缮,这些巨额的公共开支,都得从简乔的私库里出。
    没有八成利润,他无法让自己的子民过上安稳富足的生活,这是不可接受的。
    不过,他的想法在这个人命贱如野草的年代才是真正不被接受的,所以他没有必要向雷哲解释什么。
    雷哲直勾勾地盯着他,语气冰冷:“伯爵先生,你知道吗,我从来没对任何人如此慷慨过。你的贪婪超出了我的预料。”
    让出五成利,雷哲的确没干过这样的亏本买卖。他想要什么,别人都会双手奉上,而且是全部。
    简乔微微颔首,欣然接受了这份“赞赏”。
    雷哲气笑了,扬了扬下颌,问道:“你这么得罪我,难道就不怕我展开报复吗?”
    这句话问到点子上了,简乔还真不怕。
    他俯下身,慢慢靠近这位雷哲大人,轻声说道:“我虽然未曾见过您,却从吟游诗人那里听说过您的事迹。您是一位伟大的骑士,您有您的原则。只要不触犯格兰德的法律,也不做出伤害您本人的举动,您不会报复任何人。您与别的贵族不一样——”
    他伸出纤长的食指,隔空点了点雷哲的胸膛,继续道:“您这里还有光明。”
    是的,雷哲是少见的,心中还有光明的贵族。被他当街砍掉胳膊的那人是一个丧心病狂的强盗。对方没了双手,创造的罪孽必然会大大减少。
    雷哲绝非那种无缘无故便肆意残害他人的凶徒。
    简乔见过用人血保持青春的贵族,也见过把人皮做成灯笼的贵族,更见过只是因为心情低落就屠杀了整个村庄的贵族。就连查理三世也会在自己皇叔的葬礼上与几位主教为了一套金烛台的归属而大打出手,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贵族都是一群没有道德底线的野兽,为了利益,他们可以什么体面都不顾。
    但雷哲不一样。他有自己的原则,他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他秉持着这个时代罕见的君子之风,哪怕算计别人,总也要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在简乔原本的世界,这叫师出有名。
    与此同时,别的城主却能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命令士兵把从另一个城市迁徙过来的百姓全部杀死。很多城池都是相互敌对的,商人在这些城池中往来,一不小心就会丢掉性命。
    这也是简乔敢把店铺开在格兰德的原因。如果说迪索莱特是花都,那么格兰德就是自由之都,而这一切都有赖于雷哲的管理。
    “所以说,我为什么要害怕一个心里有光的人?”简乔轻声反问。
    雷哲垂下头看了看悬在自己胸口的纤细指尖,明明没有肌肤上的相触,却觉得心脏被刺了一下。
    这感觉不是疼,而是痒、麻、胀、热,让他整个人都躁动起来。初春的细雨带着十足的凉意浇在雷哲身上,而他的鼻尖和额头却悄悄浸出一层汗珠。
    他的胸膛里,被这位花都伯爵直直点中的地方,有一把火在烧。
    他张了张了嘴,竟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发出严厉的警告:“不要让我抓到你的把柄,也不要触犯格兰德的法律,否则我会拿走你全部财富。”
    他不屑于掩盖自己的掠夺意图,是的,他就是冲简乔的万贯家财来的。
    简乔认真点头,温和回复:“您请放心,到了格兰德,我一定躲在旅馆里不出门,参加完国王的宴会我马上就走。”
    雷哲:“……”他本该生气的,心里的怒火却完全无法点燃。明明被挑衅了、被拒绝了、被冒犯了,哪个大贵族能容忍这样的屈辱?然而他不但容忍了,还被打动了。
    就在刚才,这位花都伯爵仅凭几句话就触摸到了他的灵魂,令他的情绪波澜起伏,久久无法平静。
    无言之下,他警告性地瞪了对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简乔探出头,温和有礼地询问:“您是准备回格兰德吗,不知我能否有这个荣幸载您一程?”
    雷哲头也不回地摆手:“你没有这个荣幸。”
    只要把自己拉上马车,这位花都伯爵就不用调转车头让路,这样既可以避免一桩麻烦,又能踩邓肯的脸面。
    真狡猾啊!
    雷哲抹掉脸上的雨珠,刻意用冷酷的语气下令:“让你的马车统统退后!”
    带领一群骑士赶到近前的邓肯男爵当即便露出得意的笑容。哈,他今天总算是赢了!
    简乔当然知道雷哲不会接受自己的邀请,不过凡事总要试一试,万一有惊喜呢?
    然而这个世界从来没有惊喜,只有顺应权势的无奈。
    简乔叹息道:“让路吧。”
    他的男仆、车夫,以及一众骑士连忙去拆卸马匹的缰绳,然后合力推动车厢。小路十分狭窄,还满是泥泞,才一小会儿功夫,大家就接连摔倒在泥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