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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梦中醒来的他满头都是冷汗,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总监,二组的设计图我已经整理好了,请您过目。”一名打扮入时的女人敲开办公室的门走进来,把一沓厚厚的图纸摆放在桌上。
简乔拿起最顶上的一张图纸看了看。这是一条翡翠项链的设计图,花式很新颖,但做工方面有些难度。
身为最顶尖的珠宝设计师,简乔很快就找出了其中的问题和缺陷。他一张一张翻看图纸,神色十分平静,也不发表任何意见。
身为二组的组长,女人有些拿不准他的心思,于是露出忐忑不安的表情。当她张张嘴,准备询问时,一名面容憔悴,身体瘦弱的女子冲进办公室,扑倒在简乔的办公桌上,扫落了高高堆叠的设计图。
二组组长连忙退开几步,表情毫不惊讶。又一个被简乔迷了心的女人找上门来了。造孽啊!
这样想着,二组组长偷偷摸摸抬起头,飞快瞥了简乔一眼。
从进门到交图,这是她第一次拿正眼看这位总监,究其原因当然不是鄙夷或看不起之类,而是不敢看,因为看了就会沉迷。
简乔的皮肤常年带着病态一般的苍白,漆黑眼眸布满重重迷雾,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他是俊美的,但这份俊美不含一丝朝气、阳光或者清澈的东西在里面。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他更像是一朵盛开至荼靡的花,香甜中夹杂着即将腐败的气息。他是华美的、神秘的、引人沉迷的,同时也是阴郁的、颓废的,甚至是行将凋零的。
有时候,二组组长甚至会觉得坐在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一团雾气,轻轻用手一挥就能消散。
胡思乱想中,扑到办公桌上的女人哀哀切切地说道:“简乔,你知不知道我快死了!跟我结婚吧,求你!”
她伸出手,试图拽住简乔的领带,却被随后赶到的秘书用力拖走。
简乔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静静看着这一幕,漆黑双眸依然弥漫着浓雾,全然没有情绪上的反应。这样的痛苦哀求他听得多了,这样的绝望面容他也见得多了。
“你别闹了!我们简总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他凭什么和你结婚?你治疗癌症的钱还是我们简总出的,你不要得寸进尺!”
秘书真的很愤怒,所以语气显得格外严厉。
这个女人只是与简乔单独待了一夜而已。更确切地说,简乔坐在沙发上,静静听女人唠叨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他还付给女人一笔极丰厚的酬劳,以补偿一整晚的口干舌燥。
两人之间什么都没发生。常年失眠的简乔需要在夜晚降临的时候得到一份陪伴,或者聆听一些毫无意义的话语。如此,他才能驱走那些如影随形的噩梦。
男人也好,女人也罢,只要能絮语一整夜,不致让死寂和孤独降临,简乔都是欢迎的。而他的这些举动引发了外界的误会和猜测,于是一顶“渣男”的帽子便扣了上来。
女人曾经陪伴过简乔一夜,但她显然不知道何谓“界限”。从追求到追逐再到疯狂纠缠,女人的行为正一步一步升级,然后彻底失控。
半个月之前,女人打来电话,说自己得了癌症,求简乔看在她时日不多的份上与自己结婚。
简乔当即便给女人打了五十万治疗费,那个结婚的请求自然而然被他忽略了。
秘书曾经提醒他查证一下事情的真假再给钱,简乔却语气淡淡地说道:“生命很重要,给她吧。”
生命很重要,所以一定要好好活着,这是简乔一直以来信奉的理念。
能让女人活下去,五十万而已,对他来说真的不多。
但他的善意并未换来好的结果。女人从包里掏出一把匕首,狠狠划破秘书的手臂,然后发疯一般捅进了简乔的心脏。
剧痛贯穿了简乔的身体,也让他布满迷雾的双眸首次显露出惊讶的神色。他握住女人不断往前刺的手腕,嗓音沙哑地询问:“为什么?”
他不明白,女人为何要杀了自己。
“因为我爱你啊,所以哪怕是死,我也要把你一起带走!我们永远不会分离。”女人神经质地笑着,喜悦的表情里带着无比的满足。
爱?又是因为爱?
所以,爱是得不到就毁灭吗?
简乔低下头,看着自己染满鲜血的胸膛,竟也破天荒地笑了笑。
多年前的那个噩梦终究还是从深深的江底浮上来,握住他的脚踝,将他往那个早已等待许久的黑暗深渊里拖去。他眼里的迷雾终于散开,可是里面依然没有一丝亮光,因为死亡已经把所有光明都夺走了。
“大人,您终于醒了!太好了,迪索莱特城有救了!”
刚睁开眼睛,简乔的耳边就传来这样的话语。
他捂住胸口慢慢靠坐起来,这才发现说话者正站在自己床边,眼里饱含泪水,一幅受了极大惊吓的模样。对方有着满头红发和深邃的眼窝,显然是欧美人的长相,而且仔细回想,他刚才说的也是英语,而非华文。
简乔用力摁了摁心脏,感受那微微的刺痛,这表明他的确还活着。
站在床边的男人握住他细瘦的手腕,苦口婆心地劝慰:“大人,求您别再折磨自己了,您的父母已经去了天堂,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您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好好活下去!您的子民需要您;您的城邦需要您;您的仆人也需要您!求您快快挣脱绝望的束缚,高兴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