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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子澄刚想说‘已经关上了’,但贺楚墨却先他一步站起身来,对王丽说道:“我去看看。”
    说着,便转身走了。
    宋子澄疑惑地看着贺楚墨离开的身影。王丽却笑着对宋子澄说,“傻孩子,你真以为我忘记了没关门?”
    宋子澄一听,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王丽是要支开贺楚墨。
    “他都懂,就你不懂,跟你妈妈一样傻。”王丽说着,夹了一块饼干给宋子澄,“尝尝。”
    宋子澄道谢,咬了一口,饼干香香的,脆脆的。
    王丽看着眼前的宋子澄良久,语重心长,“孩子,前些日子发生的事,阿安都跟我说了,我也知道你做了亲子鉴定,我不用看报告,就能很肯定地得知答案是什么。”
    “其实我不难猜到,你爷爷的心思,阿安的心思,他们想让你回宋家。”王丽说,“我知道,任何时候,我都不该反对你回去,因为你本就是宋岁然的孩子,本就是宋家人。但是,我希望你是知道了当年所有的事,知道了所有的内情后,再郑重决定,自己要不要回去。”
    宋子澄看着王丽,点了点头。
    王丽嘴角弯起来一个极小的弧度,眼睛不再看向宋子澄,而是悠远地望着别的方向,不知道在看着什么,在想着什么。
    过了好一阵子后,王丽才缓缓说道:“当年你的爷爷,他从一开始就反对你的父母在一起。记得那时,他专程来找我,说他在国外,找了眼科相关的专家团队,让我把方葵带出国治眼睛,等她把眼睛治好回来,就跟你的爸爸结婚。”
    王丽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几可不闻地哼了一声,“我当时没有答应。方葵的眼睛,宋岁然带她去过国内很多家大医院咨询过,都是说治不好的,怎么可能出了国就能治好呢,所以我总觉得你爷爷骗我们。”
    “可你妈妈当时多傻呀,就这么天真地信了,劝也劝不住,我没有办法,只好陪着她去了。可去了不到一个星期,你的爷爷就露出了狐狸尾巴,他逼着宋岁然跟那些千金小姐相亲,还威胁你爸爸,如果他不去相亲,就让孤儿院经营不下去。”
    王丽语调低沉,声音仿佛带着苦涩,“你听,这种老套到让人掉大牙的法子,他居然说得出口,还做得出来。”
    宋子澄听在耳中,心中震惊,激起的情绪久久难以平复。他从未想过,自己今日奔波了大半个小时,居然听到了这样的一个内情。他顿时哑言,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接受,他的亲人,会对自己的至亲,做出这样子的事。
    “那个时候,孤儿院被全面收购,本来全是无家可归的孩子,他们好不容易适应了孤儿院的环境,也因为被收购,要全部送走到别的孤儿院去。”
    王丽抚着杯沿,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陶瓷花茶杯里,微微荡起的圈圈涟漪,“可那时,我和你妈妈已经被送到国外去了,我们被安排住到一个医院里,对孤儿院被收购的事一概不知。突然有一天,你的爸爸找到我们,说不治眼睛了,要带方葵走。”
    说到此处,王丽停顿了一下,她用力地闭上了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很大的勇气,再缓缓睁开,“可我没有同意。”
    “那个时候,我太自私了,我一心只想着让方葵放弃宋岁然,让宋岁然离我们远远的,然后把孤儿院拿回来。”
    “我当时心里着急孤儿院,比起方葵,我更在意孤儿院。而且我忽然意识到......宋岁然跟方葵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本就不该在一起。既然宋岁然的那个世界,不允许方葵的存在,不允许我们的存在,那不如就分开吧,对彼此都好.....”
    王丽的一颗泪水落在杯中,落在茶里,说话的声音变得更浅了,像呢喃,像碎语,“我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很自私的,是不对的,可当时的我还能怎么做呢?如果我真的成全了他们,那孤儿院的孩子怎么办?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又怎么能敌得过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我拿什么去拼,拿自己的命?还是拿一个半瞎子的命?”
    “很颓废,我敌不过,我认了,我低头了......于是我做了这辈子最后悔,最惭愧,最内疚的一件事.....”
    王丽哽咽着,哑着声,“我瞒着你的父母,私底下跟你的爷爷联系,告诉他,宋岁然就在我们这里,让他把人带走......”
    王丽泪流满脸,话也说得极慢,极不清楚,“可是你爸爸不愿意放弃......在你爷爷来接走他前的一个晚上,他带着你的妈妈,偷偷溜走了......就在那天晚上,他被一个喝醉酒的人撞倒了.....。”
    说到这里,王丽已经说不下去了,无声的哽咽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呜咽。宋子澄听着她的哭声,心里更加难受,可他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只是无措地,痛心地坐着,咬着唇,一言不发。
    王丽用了二十年,日日夜夜地去消化,去接受这件已经发生了,让她悔恨终身的事。
    宋子澄却不知道自己,要用多少年来接受,来消化这件事。
    后面的事,宋子澄是知情的,便不必多说。他默言地坐着,静静地等待着王丽的情绪平复下来。
    刚好起风。
    一阵凉意直钻心窝,宋子澄从未经历过,如此寒冷的初冬。
    宋子澄突然就不懂得,该如何去判断这件事的对错。好像谁都不是无辜的,打着某一些旗号,做着自以为是为了某人好的事,理所当然地,自以为是地,硬生生地,铸成了这么一出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