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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耀缓缓起身,手电的光点始终照在对方的胸口上,没有半分移动,更没有不礼貌地去晃对方的脸和眼。
“你是谁?”腾耀问。
“我是这栋房子的主人,”对方声音不大,却刚好穿透雨帘,清晰抵达腾耀的耳朵,好听,温和,没有愠怒也没有质问,“你又是谁?”
主人?
腾耀下意识看看背后那栋有些岁月痕迹的老建筑,嘀咕道:“网上不是说这里没人住吗?”
他的声音很低很轻,对方却好似听见了:“我昨天才办完过户手续,今天刚搬进来,这里以前的确没人住。”
腾耀尴尬了,人家第一天搬进来就被他私闯民宅,真要追究起来,他今晚得在派出所里度过了。眼神飘忽间,他看到对方拎着个塑料袋,忙问:“您这大半夜的是买东西去了?”
对方提了提:“刚搬过来,什么都没有,只好去附近的商店买一些。”
这人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腾耀心思一转,笑眯眯地讨好道:“我是路过的,到了这附近正赶上下雨,我寻思这里没人住就想进来躲躲雨,实在没想到今天会有人搬进来。”
对方似乎相信了他的说辞,点点头,迈开长腿往建筑方向走:“那你跟我进来吧,这雨怕是要下上一整晚了。”
这就……让他进去了?不怕他是歹人吗?还是说那人才是歹人,想找个更隐蔽的角落把他灭口?
腾耀迅速分析着眼前的形势,野楼的确是个很理想的杀人藏尸地,这里除了热爱探险和灵异的人们偶尔会光顾外,几乎不会有人靠近,连住在附近的居民都会刻意绕开这块面积颇大的凶煞之地,随便院子里挖个坑把他埋了,十年八年内恐怕也不会有人发现。至今下落不明的那个侦探或许就是这个下场。
如今的老城区日渐衰落,可它也曾经实实在在辉煌过,能在那个岁月占据老城区这么一大块地的宅子,即使凶名在外也不会太便宜,穷人买不起,富人不愿意触这个霉头,那么这个人说自己买下野楼,可信吗?
思忖间,腾耀余光瞥见个白花花的影子,低头一瞧,那只企鹅正亦步亦趋徘徊在那个人的脚边,探头探脑盯着他呢。
“它是你的宠物吗?”
那人没回头,淡淡地“嗯”了一声。
腾耀舔舔唇角,心中多了三分警惕。声称在野楼里看见白影的侦探是刘老板雇佣的第一任,于半个月前来探野楼。那晚月明星稀,即使不开手电也能看清路,偏偏到了野楼附近光线变暗,侦探翻包找手电的时候被突然出现的白影吓得屁滚尿流,甚至要去看心理医生来调节。
如果侦探看到的也是企鹅,这一人一企鹅在野楼徘徊少说也有半个月了,虽说买这么大个房子的确需要更长的思考期和观察期,但三更半夜来看房还要带只企鹅,是不是也有点诡异?
“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腾耀没话硬找话,“不会是买房的时候被中介忽悠了吧?我可跟你说,这野楼是我们这儿有名的凶宅,你如果不知情是可以找中介索赔的。”
那人行至门前,白净修长的手指在门锁上轻轻一划,房门吱扭怪叫着缓缓打开。老旧的建筑如同沉睡多年的怪兽,向企图触其逆鳞的无知人类张开了血盆巨口,而开启那道门的男人成了第一个被吞噬的对象。
忽然,温暖的灯光从敞开的门里倾泻出来,那人重新出现在门口,手里的伞已不见了踪影。
“中介提过这房子里死过人,不过是很久以前的事。方便的话,你可以跟我说说这房子里到底发生过什么。”男人侧身让开一个身位,请腾耀进去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腾耀一派轻松模样,当真像个急着躲雨的人那般小跑过去,抖落雨衣上的雨水,再把雨衣脱下来挂在门口的扶手上。上方有雨搭,雨衣挂在这里既能沥水又不担心弄脏主人的房子。
“不用换鞋,随便坐就好,”那人把房门关好,然后从刚拎回来的塑料袋里取了瓶矿泉水递给腾耀,“什么都没收拾,有些乱,见谅。”
腾耀接过矿泉水,两只眼不错神地盯着对方的脸,他知道这么做很不礼貌,可他就是移不开自己的眼睛。对方的身高体型都跟他类似,唯有那张脸——以前听别人用玫瑰来比喻自己的时候,腾耀总觉得怪怪的,他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怎么能用娇气脆弱的花儿来形容,直到此刻,直到看清眼前这个人,他才明白唯有花儿能如此精准地概括一个人——如果说自己是灿如玫瑰的话,那对方就是清若幽兰,典雅端庄而不媚俗,眼角眉梢自带清冷仙气儿,浑身上下也都透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超脱,任何凡夫俗子只瞧一眼便会自惭形秽,不敢亵渎亦不舍转身。
他盯着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他,眼底闪过来不及掩饰的惊艳。
两个只在瞬间便晃了对方眼的人相视半晌,被阵阵长鸣打断。
腾耀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掏掏耳朵:“我好像听见驴叫了。”
那人的嘴角微微上扬,声音里带着淡淡笑意:“不是驴,是嘟嘟在叫。”
顺着他的目光,腾耀瞧见小企鹅正怒目瞪着他,貌似对他把自己认成驴子一事十分不满。
腾耀好笑地和它对视,这企鹅跟人们固定印象里的企鹅略有不同,脑袋是黑色,爪子也是黑色,胸前有一条黑色羽毛勾勒的宽带,将脖子和肚皮的白色分隔开,像个扎了领结的小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