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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她第一次对这段才开始的婚姻,生出无力感。
    肆
    那天晚上狄彦没有回家,本是意料之中的事,尽欢心里依旧难过得要死。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失眠到天亮。
    第二天她再次去了医院,照顾沈幼希的看护却将她拦在病房外,说狄先生吩咐了,除了他,不允许任何人探病。尽欢心里冷笑,保护得可真好呀。本想发作,转念一想换上笑容,拜托了好一会,才从看护口中得知到,原来昨天她离开后,沈幼希也悄悄离开了医院,后来晕倒在马路边,幸亏有好心路人拨打了120。狄彦赶到医院时,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将看护狠狠骂了一通。看护所不知道的是,沈幼希醒后,拿出一只厚信封,里面是若干现金,哭着对狄彦说,这是许尽欢开出让她离开他的筹码。
    很低幼的把戏,可对不了解许尽欢为人的狄彦来说,足够了。
    狄彦与许尽欢开始冷战,应该说,是他冷淡她。他每天早出晚归,下班回来,也是睡在书房。每次尽欢刚开口想说点什么,便被他以“有点累想休息”为借口阻止。要不就是他出差十天半月的,好些日子见不到。出门前,尽欢将他换洗的衣服整理好,各类维生素与常备药片归纳在一个小包里,放在行李箱的内袋中。这些生活细节,她从前大大咧咧的从来不注意的,每回假期结束回学校,都是母亲给她整理好。可自从嫁给他之后,她开始向母亲取经。她费尽心思想要做一个好妻子,可她颓丧地发觉,很多事情,并不是她努力,就可以的。
    狄彦看到那些药片,怔了许久,拿过手机翻开通讯录,手指停留在许尽欢那三个字上,良久,却终究没有按下去。
    沈幼希给他的那只装又若干现金的信封,像是一根尖锐的刺,梗在他心间,挥之不去,就像多年前狄斐的母亲趾高气昂地将同样的一只信封甩在他母亲脸上一般。他始终记得那场景,母亲的脸颊被信封尖锐的角划伤一道细微的口子,很浅,这么多年来,却如一道烙印,深刻地印在他心间。
    有时候,误会就像一个结,愈系愈紧,时光渐渐将之缠绕成一个死结。慢慢可以淡化,却始终解不开。
    冬天的时候,尽欢报了一个烘焙班,失败很多次之后,她终于做出了一个外形完美的提拉米苏。她看了看时间,五点一刻,她给狄彦打电话,却是关机了。
    那晚上,她趴在餐桌上,望着那个蛋糕,听着墙上时钟滴答滴答一分一秒走过,空旷寂静的屋子里那声响突兀而寂寞,一声声敲打在她心坎。
    零点的钟声敲响之前,她将蜡烛点上,轻轻地唱了一曲生日快乐,唱得满脸都是泪痕。
    狄彦打开门时,看到的便是她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她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时钟指向凌晨两点,蛋糕上插着的蜡烛早已燃尽,蛋糕上那句小小“狄彦生日快乐”已被蜡烛滴得有点融化。
    狄彦心里一软,想要叫醒她,手伸到半空中又顿住,转而轻轻将她抱进了卧室。她蜷在被窝里,喃喃地说:“妈妈,我好累喔……”他以为她醒了,却见她一个转身,又将头埋进被窝里。
    他在床边站了一会,沉沉地叹口气,到底还是转身出去了。
    伍
    尽欢没有想到自己会跟狄斐熟悉起来。
    有一次她带着烤的布朗尼去狄家老宅陪老爷子喝下午茶,恰好狄斐也在,于是三人一起。狄斐嗜甜,吃了一块大为赞赏,说比他吃过的都要好吃,又问在哪儿买的。
    狄老爷子哈哈大笑,指着尽欢说:“那你可得好好巴结这位大师。”
    狄斐眼睛一亮,夸张地叫道:“天呐,许尽欢,真的是你做的?”尽欢比他小三岁,他不肯喊嫂子,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地叫。
    后来狄斐便隔三差五地过来蹭下午茶,慢慢熟悉起来。尽欢发觉,他跟狄彦清冷沉默的性格完全相反,有说不完的话题,又风趣,总逗得老爷子与尽欢哈哈大笑。
    自从狄彦接手公司后,狄斐便只挂了个闲职,乐得轻松自在,他趁老爷子走开时偷偷跟尽欢说,其实从前我跟狄彦争来斗去,多半是因为受不了我妈的唠叨,也想证明下自己的实力,免得老头子一天到晚说我只会吃喝玩乐。
    他送尽欢回家,下车时忽然叫住她,指了指天空:“你看,天气这么好,窝在家里会发霉的。不如我们出海去晒太阳?”
    尽欢犹豫,他像是看穿她心思,笑了,“许尽欢,你在害怕什么?”他的笑那样坦荡,倒显得她想多了。
    她点了点头。
    狄斐这个人,真的十足会享受,竟瞒着老爷子买了一艘小游艇。冬天的南方海域,依旧很温暖,连风也是暖暖的。尽欢躺在甲板上,眯着眼睛看天空,湛蓝湛蓝的,就像这片大海。她忍不住深深呼吸,自己有多久没有好好地停下来,放空思绪。这半年来,她将自己缠绕在一张密密麻麻的网里,那里面所有的爱与怨都是她自己的独角戏。她想要冲破,却总找不到出口,最后只是弄得自己筋疲力尽。
    从前那个生动的、精力无限的许尽欢正在慢慢枯萎,快要死去。她猛地睁开眼,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但她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嘴角的弧度一点点上扬,最后竟然笑出了声。
    狄斐正端着饮料点心走出来,抬眼就看到她坐在椅子上傻兮兮地笑,恣意而放肆。菲薄的阳光落在她眼角眉梢,那么生动的模样,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许尽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