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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节

      含钏被吓唬得一个激灵,猛地从床上蹦了起来,手里捏着刻萝卜的匕首,一把将墙角上的那扇窗棂推开!
    管她什么指甲壳儿!指甲盖儿!
    今儿个就算是女鬼本鬼来了,也得好好解释解释,半夜三更不睡觉是怎么回事儿!
    “砰通!”
    木框窗棂砸到了人。
    只听“哎哟”一声。
    含钏探出头去看。
    小肃公公正捂着额头,愁眉苦脸地看着含钏。
    贺掌柜的,不对,曹家二姑娘,咋这么虎呢!
    推窗棂的力气,跟砍柴似的!
    含钏本来以为会看到奇奇怪怪的画面,结果未曾想,这画面比奇奇怪怪还要奇奇怪怪,含钏揉了揉眼睛,“这儿是曹府,可不是秦王府,你在这儿干嘛呢?半夜三更的,还挠墙...”回头看了正揪着被角,双眼通红的小双儿,“把小双儿吓哭了!”
    小肃赶忙作揖,“小的知错知错!”躬身让了让,“今儿个是十五,月儿圆着,您要不披了衣裳到园子看看月亮?”
    含钏探头看出去。
    月光奶白清辉,朦胧光照之下,一颀长身影站定于皎月灰影之中。
    画面很美好。
    如果不去联想这厮究竟是怎么进的曹府,这等美好还能稳住,不崩盘。
    含钏随手披了件薄袄子,拎了一盏六角灯笼,从木萝轩埋头蹿了出去。
    光晕遥遥而来,徐慨转过身来,自然接过含钏手里的灯笼,再看了看小姑娘拢了件薄袄子,蹙了蹙眉,“怎穿这样少?”
    “不少,晚上吃的红焖大乌和葱炒羊肉片儿,如今浑身发热,一点儿也不冷。”含钏仰头看徐慨。
    胡子拉碴的。
    眼下也有些乌青。
    七八日没见,怎这般疲累了?
    含钏不由自主地皱了眉头,“哥哥说,你们要去北疆了?”
    徐慨点头,月光之下,面色就像月色般清冷如常,语气淡淡的,“暂定后日启程,我与你哥哥、尚探花同行,二皇子与户部蒋侍郎、西山大营龚指挥副使同行。此行较为隐秘,圣人的意思是分开行动,不在朝堂上大肆宣扬。对外宣称,我与你哥哥前往江淮清查河道堵塞之源,二皇子至东南平倭寇之乱。”
    这比曹醒说的要详细很多。
    后日就启程...
    这么快?
    含钏手一抖。
    在角灯照耀下的影子,也跟着抖了抖。
    梦里...梦里绝对没有去北疆这一出...
    含钏思绪很乱,不知从何说起,狠狠拿手指甲掐了把手掌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哥哥说是趁北疆内乱,监督西陲军与部落谈条件?既是如此,怎这么轻车从简?还派了两个皇子过去,万一西陲军或是北疆大乱,你们该如何是好?可有自保之力?”
    徐慨很少见到含钏这样慌张。
    在他印象中,小姑娘一直是慢慢吞吞、敦厚温良的。
    徐慨渐渐放松了眉头,拎着灯笼让含钏往院子里的石井走,言简意赅,“所以在年前选派了十名京官驻扎西陲。”
    含钏想起了被派驻到边陲的余则成夫妇...
    这两件事,竟然有联系?
    含钏怔愣半晌。
    第二百九十章 鸡胸肉
    如今三四月份了。
    余大人与冯夫人两口子,紧赶慢赶应该早就到了。
    他们是因为冯夫人身怀六甲,往后推了出行时间,其余九位派驻边陲的京官,应当是刚入冬便启程出行的,比余氏夫妇早了接近三个月。
    派驻京官先行,又逢三年一度的一方大吏回京述职...
    地头蛇走了,过江龙跟上,五六个月的时间,纵然不能完全将西北纳入掌控之中,可草蛇灰线布置下的影响力,应当也不小吧?
    西北境内如今的局面,是在圣人控制之下的吧?
    含钏不自觉地抖了抖。
    圣人,一环扣一环,一步接一步...是早就算到了北疆即将大乱吗?
    这神秘而诡谲的帝王心术...
    含钏长长舒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必须跟上思路,若是跟不上,她只会成为曹家与徐慨的拖累。
    “那路途上呢?”
    含钏不由自主揪住徐慨的衣角,目光灼灼地看向徐慨,“快马加鞭从京城奔赴北疆,也需至少十二日。朝堂中以为你们去了江淮、去了东南,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如今朝堂海清河晏,可既然咱们可掌握住北疆的消息,那不能排除咱们朝中也有间人?甚至西陲军!谁能保证西陲军绝对忠诚!?你们明摆着是去监视和分一杯羹的,西陲军能忍!?不能让你们在西北出事,可路途中呢!?你们既是轻装上阵,自然也不可能带大批的人马啊...”
    含钏这么一番话,倒叫徐慨略有侧目。
    徐慨愣了愣,眼神看向了曹家亮着灯的正堂。
    曹家,是个什么一流训练营?
    这么几天,便把一个只懂做饭的二愣子,教成了一个自有盘算的机灵鬼?
    “所以,才派出了你哥哥和龚副指挥使。”
    徐慨言简意赅,看向含钏,期待小姑娘自己去琢磨。
    徐慨手把手地启发。
    含钏看着他,脑子里的弦都快断了。
    曹醒与龚副指挥使...
    “哥哥出身漕帮,漕帮是民间最大的帮会,其下帮众遍布山川河流...”含钏低眉絮叨,“龚副指挥使...龚副指挥使...龚...龚皇后!”
    含钏眼神一亮,“他是二皇子的舅舅或是舅公!?”
    徐慨笑着点头,“漕帮帮会巨大,帮众人数众多,只要有河,就不担心有人会不知死活冒犯漕帮的人。龚副指挥使,出身清河龚家,在中原一带极有名望,家大业大,自然养有暗卫。圣人如此安排,自然是希望将曹家与我拴在一起,二皇子与龚家拴在一起。”
    意思就是,圣人用曹家保护徐慨,用龚家保护二皇子...
    含钏看了徐慨一眼。
    圣人果然是知道她的存在了...
    否则怎么会找上曹家呢?
    含钏听徐慨这样说,又埋头想了想,无论是梦里还是现今,圣人虽是个花心大萝卜,在女人上略显浪荡,但于江山社稷,倒是一向理智清醒,且是位可载入史册的明君。既然他都放心让自己的两个成年皇子去北疆冒险,想必是有万全之策的吧?
    “圣人还同你说什么?”含钏仰头问。
    徐慨笑起来,“让我好好干,该出头的地方要出头,不该出头的地方让贤。西琼部落全军覆没,前朝北上和亲的固安郡主是我们的堂姐,若是能将她安全带回,于我大魏势气是很有帮助的。”
    徐慨连说了几点,或许是不想让含钏太过担心,说得略显模糊,“还可趁此机会,与鞑靼做划地、通商、供奉、税收等商谈。”
    商谈?
    威逼利诱吧...
    含钏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若是真能一举平定北疆,无论是朝堂,还是市井都可受益匪浅。”含钏眨眨眼睛,“北疆的牛羊是最好吃的,还有各类香料、棕发碧眼的胡姬,都是别有一番风情的。”
    徐慨蹙了蹙眉,反应极快,“胡姬是棕发碧眼?我没见过,可不知道。”
    含钏看着徐慨,看了一会儿,捂着嘴笑起来,笑着笑着,笑渐渐淡了,手里还牵着徐慨的衣角,“一定要一帆风顺、平平安安才好。”
    “什么功绩、什么功劳都是假的。”
    “命才是真的。”
    “凡事不要逞强,能跑就跑,能逃就逃,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别以为哥哥在你身边,漕帮的人就死心塌地地保护你——我同你讲,若当真有危险,漕帮的人第一个保护的一定是哥哥。”
    含钏絮絮叨叨的。
    徐慨揉了揉太阳穴。
    刚听完顺嫔娘娘絮絮叨叨一大顿,早上才知道后天启程,顺嫔娘娘也不知从哪里变出的戏法,在短短半天的时间内,帮他配置了春夏两季的薄袄、短打和革靴,还准备了四个大大的罐子,他多嘴问了一句,话刚出口,便被顺嫔娘娘塞了一嘴蜜渍柑橘——
    噩梦般的柑橘,给他带来了四五个口疮的柑橘...
    如今听含钏碎碎念,虽觉得有些唠叨,却不至于烦。
    徐慨手里握着灯笼静静听。
    猛地,一下抱住含钏,背贴到假山石背上。
    两个人面贴面,脸贴脸,身子贴身子。
    含钏惊诧地看向徐慨。
    徐慨比了一个“嘘”,附耳轻声道,“有人——”
    话音刚落,便有两个婆子从假山后走过。
    待人走远,徐慨也没将含钏放开。
    含钏徒劳地拿手腕抵住徐慨发硬的胸膛,脑子嗡嗡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厮啥时候胸这么硬了?哪来的肉块儿?
    像发硬的鸡胸肉...
    “我会平安回来的。”徐慨轻声道,热气吹拂含钏的耳垂,“你在京城好好听话,不要与那张家再起纠葛,富康大长公主不是个宽宏大量、有底线的人,你与她家纠缠就是美玉撞石,自降身份。”
    这厮,肯定是故意的。
    含钏往右偏,那股热气吹向右侧。
    含钏向左偏,那股热气吹向左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