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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节

      这是啥!?
    别以为他是去了烦恼根的太监,他就不知道!
    没吃过猪肉,见没见过猪跑?
    两夫妻带着一个年轻的男子单独出去吃饭,偏生吃饭的地儿挑了个掌柜的年轻美貌,偏生这男未娶,女未嫁,两人看上去还挺登对!
    这是啥!
    这是相看!
    小肃觉得自己讲得委婉中带着隐晦,隐晦里藏了直白,直白中又留了些许让主子爷自我猜测的空间,他对刚才的回答打满分。
    徐慨对小肃的回答打零分。
    徐慨语气发沉,“交好的同窗是谁?带过去说了什么事儿?是头一回去,还是去了好几回了?说话办事,需讲究章程,功在细节,这些规劝不应只用在内务上,还应体现在当差回话的方方面面...”
    噢。
    您还嫌我说得不够具体。
    小肃闷了闷。
    这些...他确实没想到。
    不过就点了灯的时间,他也不能拽着小双儿问啊...
    小肃连声应是,徐慨躺了下去,睁眼看那素净的帐子,脑子那团乱糟糟的麻球在空地滚了两圈,“哐当”一声落在了徐慨的心上。
    不理清楚,他许是无法安宁了。
    徐慨轻轻闭上眼。
    第二日,日头还成,仲夏的太阳像强弩之末,阳光似是要用尽的力气,能晒多少人晒多少人,能晒多少个时辰晒多少个时辰,含钏瞅着过了晌午天儿渐渐阴下来的空隙,赶忙拿了支高挑细长的竹竿子在院子里打柿子。
    竹竿顶端被崔二砍成两片,正好可以夹住柿子树的小枝芽,左一扭右一撇,连着枝芽将沉甸甸的柿子摘下来。
    小双儿迫不及待地拿衣袖擦了擦,把柿子皮儿剥开了个顶儿,便猴急地咬了一口。
    丰盈的汁水在口腔中喷射而出。
    小双儿瞪圆眼睛,重重点了点头,“好吃好吃!甜得像放了黄砂糖似的!”
    含钏让小双儿别一口气吃多了,“...没吃东西前,千万别吃柿子,过会子便惹得肚疼。”
    含钏也喜欢吃柿子,柿子这东西也邪乎,喜欢的人特喜欢,不喜欢的人吃了只觉得牙涩嘴酸,绛蜡裹团酥说的便是美柿子,河南洛阳、嵩山一带所产的“黄饼”,柿霜浓厚,将柿饼上的白霜扫下,甜得甚至可以当糖食。
    说实在话,这棵郁郁葱葱的柿子树,是含钏下定决心买下这处宅子的原因。
    当然,另一个原因是穷...
    “分一篓给冯夫人,一篓给珍宝斋二掌柜,一篓给张三郎...”八个一篓,含钏分作堆数,想了想还是将秦王府的柿子留了出来。
    正分着,冯夫人过来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羊角葱卷春饼
    ·含钏笑起来,将柿子竹篓递给她,“您倒过来得巧,免得儿平白跑一趟。柿子性寒凉,您怀着身孕,尝尝味就行了。”
    冯夫人满面春风,身后的丫头接了竹篓子,自个儿一边搂着腰,一边寻摸了个放了软枕的杌凳落座,抬头看含钏一身短打,手里握着支竹竿,打柿子打得满头是汗,便笑起来,“真羡慕你,自自在在的,想打柿子打柿子,想上山看庄子就上山看庄子。”
    含钏放下竹竿,给冯夫人沏了一盅茶,低头倒热水,“...咱自个儿喝的茶,卖相差点,碎碎细细的,味道不差,您尝尝。”
    冯夫人接过茶盅,顺手放在一边,身形向前移,眉飞色舞,“今儿个,魏先生过来了一趟,您猜怎么着?”
    含钏没开口,低头抿了口茶。
    这味儿真还行。
    小双儿贪便宜在夜市里买了二两,一个老汉说是从福建运过来的,拿碎茶压成的茶砖。
    含钏对这茶能好喝,是存疑的。
    喝了两口,方觉,高手在民间。
    这份制茶工艺,也不比贡品茶汤差。
    冯夫人见含钏没说话,“哎哟”一声,这姑娘得气死她!
    除了做饭和做生意,就没个急性!
    “魏先生想问问您的意思!”冯夫人见院子里都是含钏身边的人,便也没避讳,“魏先生说了,若是您点头,他即可请媒人去铁狮子胡同寻您师父提亲,规矩照着京城的走,若您愿意,继续开店也行,继续当掌勺的也行,若您乏累了,这食肆您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都随您。如今,就看您的意思了,您若想再看看,咱们找个时候去晓觉寺上香也可,叫上您师父。”
    小双儿恨不得将耳朵支起来,转头与钟嬷嬷对视一眼,瘪瘪嘴。
    真是那魏先生了吗?
    也不再看看了吗?
    胡同口那位品貌上佳的王爷呢?
    彻底退出备选了吗?
    小双儿有些泄气,她可一直把那位冷面王爷当做自家老板娘在对待呢!换个人,她才不会鞍前马后地伺候呢!更何况,那位冷面王爷杂七八啦地帮着食肆干了这么多事儿,又是救掌柜的,又是救白爷爷,如今胜利的果实被别人给抢了...
    小双儿都为他憋屈!
    钟嬷嬷抿了抿唇,收回和小双儿对视的目光——如果真的是那位魏先生,只能说这个选择不好不坏,平庸无常...
    含钏埋头将茶盅轻声放下,再抬头,脸上挂了笑,“您的好意,钏儿是真谢谢,也真心领了。昨儿个见了一面,魏先生人很好,若他不嫌弃往后来吃饭,钏儿必定夹道欢迎,也愿意不做生意了陪他聊天吃茶,可...”
    含钏顿了顿,这是说的真心话了,“可若就此托付终生,钏儿实在点不下这个头。如今食肆刚走上正轨,钏儿还有许多想做的未做,想实现的未曾实现,如留仙斋、百味堂这等百年食肆的根基,‘时鲜’还没筑牢呢。您说让钏儿去看看,只是看看,若是不成,便也算了。如今钏儿实在谢谢您,但也实在只有算了。”
    含钏这番话说得当真是贴心贴肠的了,和冯夫人面对面坐着,神色很真诚也很认真。
    小双儿莫名松了口气。
    好险!
    冲啊!王爷!
    您若有小肃爷一半积极主动自觉,这偌大的食肆早就成了您囊中之物了啊!
    小双儿在心底的咆哮,含钏无从知道。
    含钏倒是看出冯夫人挺想咆哮的,赶忙站起身,一下一下给冯夫人顺气儿,哭笑不得,“...您说说您,您这样婶儿的,压根没法儿去做冰人。姑娘不答应要生气,小伙儿不答应也要生气,您便是再想当月老,也得...也得看两人合适不合适呀!”
    冯夫人捻着绢帕子抹了抹脸,深呼一口气,忙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您既不答应便算了...牛不喝水又不能强摁头,不生您的气。只是如今怀着身孕,不知怎的,常是一口气冲上脑顶门,下一刻便想发火。对着您,倒还好。您是没看到我对着则成的样子...”
    冯夫人连连摇头,“啧”了一声,绢帕巾子抹了脸又抹了抹眼角,声音低低的,“...就觉得您与魏先生般配,走在一块儿一个漂亮一个俊美,跟金童玉女似的...”冯夫人抽了抽鼻子,再摆摆手,“行行行,我不说了。我便同魏大人回话去。”
    含钏有些想笑。
    她的婚事不成,冯夫人急得想哭。
    又有点愧疚。
    是真挂心她,才会这样吧?
    不过看冯夫人鼻头红红的,含钏没克制住脸上的笑,怀孕的女人好像是有些爱哭,也容易堵气儿...
    含钏语气里带了些许笑意,让冯夫人先等等,转身进灶屋拿了一个食盒出来,“...您吃吃看,昨儿个我去东郊集市看这新秋的葱还不错便买了些,不合时宜地摊了点春饼,您回去就着酱蘸葱卷饼吃,葱吃了通气儿,您兴许心里头能舒服些。”
    一边说,一边将食盒盖子搬开。
    漆花的圆盒子,盒子里有一个大盘子,盘子上一圈扇形的十个八个小圆碟子,中间一个大圆碟子,小圆碟子上放了切成丝的熟菜,有葱丝、酱肘子、白肉熏得微黄的熏肘子、大肚儿、灌肉沫芡粉松子的小肚儿、皮酥脆的五花三层驴肉。
    “您羊角葱夹菜,蘸甜面酱吃几口,再让家里的厨子烧一壶罐儿汤,酸酸辣辣的卧个鸡蛋,顺了气儿就好了。”
    含钏说得冯夫人有些馋了,丫头拎了食盒,又说了几分话便出了门子。
    含钏长呼一口气。
    这事儿可算是解决了。
    钟嬷嬷笑着一边摘柿子挂着的叶,一边问含钏,“昨儿个看你和那位魏书生还聊了两句,今儿个怎么便态度如此坚决地回绝了?”
    含钏笑笑没说话。
    她自个儿也说不清。
    想来想去,只觉得,这事儿行不通。
    不仅行不通,她一想,还直犯恶心。
    让自己犯恶心的事儿,可不能干。
    含钏这处态度明朗了,却也没想到他还会到访。
    第一百八十章 柿饼
    魏先生过来时,含钏正在院子里做柿饼,拿干帕子擦了擦柿子上的灰,再削掉脆柿子的皮儿,干净的麻绳在沸水中煮一煮后自然晾干,一个穿一个,挂在后院阴凉处的木架子上,像一个接一个黄澄澄的小灯笼似的。
    崔二过来说,“掌柜的,魏先生在厅堂等您。”
    含钏默了默,擦了擦手,换了身衣裳绕过回廊。
    如今是上午,还没客人过来,魏先生独个儿站在厅堂里,听有响动转头来看,笑道,“您小小食肆,玩意儿却多,既有前朝的农林樵渔图,又有今朝定窑出品的琉璃靛青双耳盏,上回来眼里只有吃食倒是没留意,今儿个再来看后只赞您眼光好。”
    含钏也笑起来。
    她不讨厌魏先生。
    比起胡文和的刚愎自用和又卑又亢,裴七郎的阴狠毒辣,魏先生也算是一位进退有度,言语间也是位有头脑的男子。
    可不讨厌是一回事,共度余生又是一回事。
    “您谬赞了。”含钏笑着为魏先生斟了一盏茶汤,“您来得早了,晌午食肆里‘时甜’开张,卖一些茶饮、糕点和小食,不供应餐食。一直到晚上,才有餐食供应。”
    魏先生举过茶盅抿了一口,轻声笑起来,“您聪明伶俐,既知某不是为饭食而来,又何必顾左右而言他。”
    含钏脸上挂着的笑淡了淡,低头将茶盏的把手摆弄了一会儿,方抬起头抿了抿唇,“您这话便奇怪了,食肆门大开,不做生意做什么?您来便是客人,说是朋友呢?这也只见了一面,尚且还不熟悉,儿便只当是客人来对待,既是客人,那自是为了吃食来的。”
    话说得不太客气。
    魏先生听后也没恼,勾唇笑了笑,“您瞧上去温温和和的,说话却也带着刺儿。”魏先生没给含钏接话的机会,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冯夫人想撮合咱两,某是愿意的。您能干、机灵又有心胸,若是嫁了人,必定也不会将眼光仅仅限于内宅。您有您的食肆、您的生意和你的主张,这一点是很难得的,也正是某想要的。”
    含钏脸上的笑渐渐散去,看魏先生的目光多了几分疑惑——她同贾老板谈进货生意,也差不多就这个调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