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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

      还有一种药膳滋补类的食材——龟苓膏。
    龟苓膏说是吃食,其实更像是一味药,制作龟苓膏的食材,说句事关生意机密的话,含钏都是在善药堂买的——龟板、土茯苓、生地、金银花...十来味药材煮沸后将汁水晾凉,加入新会崖山上特有的“凉粉草”,制作成为让人清凉入脾、口舌生津的滑滑嫩嫩、入口即化且咽下回甘的龟苓膏。
    含钏将龟苓膏切成小块小块儿地放入牛乳茶里,不给小勺子了,含钏特意去城东定制了专属牛乳茶的白瓷高杯,口子窄内里深,夫人奶奶们端起来就能喝,也不用担心因口子过大,将口脂染脏。
    不过,含钏发现她的白瓷高杯沿口边上,常常沾染上夫人或是深红、或是桃红、或是嫣红的口脂颜色。
    嗯...
    这就有点尴尬了。
    宫里的娘娘们口脂从不轻易沾染,您想想,若是与圣人用饭时,端着碗吃了口菜,还将口脂沾到了碗沿...这...这不是打内务府的脸面吗?
    从龟苓膏牛乳茶,含钏得出了“京中的脂粉铺子该向内务府取取经了”的结论。
    随着天儿渐渐热起来,点着龟苓膏牛乳茶的人逐渐攀升,隐隐约约有超过木薯丸子牛乳茶的拥趸,这玩意儿,南宋时就有了,因其用料金贵,入口好吃,又清热解毒,深闺夫人娘子吃得多,也没见过哪个郎君端着龟苓膏牛乳茶小口小口吃。
    含钏如今是见着了。
    张三郎捧着龟苓膏牛乳茶,坐在椅凳上小口小口地吃着。
    含钏扫视了一圈。
    厅堂里莺莺燕燕,全是妆容精致、华服素锦的夫人奶奶,唯独一位张三郎,是万花丛中一点绿。
    这点绿,捧着牛乳茶盅,小口小口的,喝得还挺高兴。
    含钏蹙了眉头,“今儿个怎么又没进学呀?”
    天天不去国子监上课,来吃牛乳茶,算个什么事儿?
    往后娶得着媳妇儿吗?
    含钏不赞同地看着张三郎。
    张三郎“哎哟”一声,手将一个巴掌大的红封往桌上一拍,扯着脸笑道,“这是母亲给您的红封,不算大,谢您那日的晚膳和前些时日让小双儿来国子监寻我来着!”张三郎“嘿嘿嘿”笑起来,“您猜猜,咱这婚事进展得怎么样了?”
    进展得怎么样?
    看张三郎那张笑得褶子都出来的脸,一定是特别怎么样呗!
    含钏也跟着笑,“贺您大喜!”
    张三郎笑着笑着便有些不好意思,双手环住高杯,与含钏低声说道,“...前些日子就预备着过庚帖、抬聘礼、合八字...忙里忙外的鹅,总有种...飘在云端不踏实的感觉...”
    含钏认认真真地听,跟着点了点头。
    张三郎继续道,“国子监里那些人都笑我运道好,看上了尚姑娘的样貌...”张三郎摇摇头,“其实不是的。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戴着一支魑魅面具,我压根不知道那个姑娘的相貌,只知道她是尚御史家的女儿。”
    含钏转头给自己倒了一杯牛乳茶,一种食材一大勺,满满地加了一杯的食料——老板娘连这点后门都走不了,还开什么食肆?
    喝了一口。
    哇哦。
    真的好喝。
    顺滑香浓,有苦有甜,先嚼香香脆脆的花生,再将龟苓膏梭地一下吸入口,紧跟着就是木薯丸子,嚼起来有些费劲儿,粘牙又香糯,喝一口压根不知道自己会吃到什么东西,每一口都充满了秘密。
    含钏有些理解那些夫人奶奶为何上瘾了。
    不过,确实也是。
    喝着牛乳茶,说着小故事,这才是初夏的晌午嘛!
    含钏再喝了一口牛乳茶,示意张三郎说下去。
    “那天是上元节,姐姐带我出去逛灯会,我便注意到一位小姑娘一手拿着一支长长的冰糖葫芦,一手捧着一只香喷喷的蛋黄荷叶粽,带着面具在路上一边吃一边走,想吃东西时就将冰糖葫芦从下巴颏塞进缝隙里,一口一个山楂,虽看不到她的脸,但我知道她吃得特别香。”张三郎打开了话匣子。
    这话儿,他可不敢和自家老子娘说。
    因为小姑娘吃冰糖葫芦和荷叶粽子去提亲...
    就算主角是他,也太过匪夷所思了些...
    含钏埋头喝了口牛乳茶,觉得特别可爱,便抿着嘴笑起来。
    含钏这一笑,让张三郎越发不好意思了,低头看了看让人充满食欲的牛乳茶,突然想起一件事儿,猛地一抬头,“您要不把牛乳茶想想办法,做成方便带走的样子吧?”
    ?
    直接将牛乳茶做成外带的形式?
    含钏愣了愣。
    张三郎一下子激动起来,“我看夫人奶奶们大多是来喝这牛乳茶,其实若是能做成可带走的样子,你厅堂里便可腾出空的桌子招待想坐下来吃糕点的食客——且牛乳茶做起来简单,只需将牛乳茶熬好,看各自的喜好分别添加食料进去不就行了?”
    张三郎越说越兴奋,“您只需在府邸的墙外开一个洞,通过这个口子售卖牛乳茶,咱就可以走量了呀!”
    第一百二十一章 竹筒牛乳茶(上)
    在宅子外墙开个洞,从洞里卖牛乳茶?
    这个思路很清奇,很独特,很张三郎。
    含钏摸了摸下巴,认认真真思索了这个提议,抬头看了看外墙,从内心觉得,其实是可行的。
    且,有百利而无一害。
    一则,牛乳茶冲调便利,早上起来熬好一大锅牛乳茶,能分上好几十盅,只需要备好要加的食料就可以调制每位食客想要的专属牛乳茶;二则,牛乳茶带走饮用很方便,就如同宽街摆摊一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存在厅堂招待和缓慢的饮用时间,若当真有些夫人奶奶是想借喝茶饮的由头,偷得浮生半日闲,就为了不回家那另说,含钏冷眼瞧着,好牛乳茶这一口是真喜欢,拿走喝和在这儿喝,对她们的影响不大;三则,牛乳茶打出名堂,对“时鲜”的名气也有好处。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散卖,更赚钱。
    厅堂里只能坐这么多人,许多夫人奶奶一坐便是一下午,翻不了台子,自然就赚不了更多的银子——开个小窗专卖牛乳茶,不提供厅堂歇息,买完就走买完就走...牛乳茶喝起来好喝,做起来简单,买的价格也算是“时鲜”众多茶饮里比较实惠的,赚的应该是走量的钱...
    说干就干。
    含钏细想了想,热血上头,这事儿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着实难...
    小双儿听完没觉出不对,钟嬷嬷听了沉吟半晌后方道,“装牛乳茶的容器用什么?咱们店里的杯子都是在珍宝斋定下的好东西,你索性送给食客拿走?还有许多夫人姑娘是不吃游食的,你让她们一边喝一边走?路上脏不脏?”
    小双儿恍然大悟。
    是哦!
    她们打了来卖倒是便利!可用啥装牛乳茶是个大问题啊!
    难道真把振宝斋,一只碗好几十文送出去?
    那可赚的没有赔的多。
    这两个问题,含钏都想过,从柜台下面拿出一只小小的竹筒,薄薄一只,竹筒外壁被打磨得亮亮的,又轻又小,看起来不算很名贵,有些野趣,杯底还有一个“贺”字,可整体看上去不是“时鲜”的档次。
    含钏笑着道,“你们猜,这个竹筒杯子多少银子一个?”
    用竹筒装水,这是常见的。
    钟嬷嬷见含钏拿了支竹筒出来,却有些惊讶——小姑娘是在宫里长大的,如何知道乡间竹筒装水的故事?
    钟嬷嬷接过竹筒杯子,左看看右看看,“顶多两文钱一只,这能用多久吧?竹筒装水是农家的东西,咱们还得将它打磨得锃亮、沸水煮透、又是刻字又是染釉色...”
    含钏笑起来,“这是我在城东土窑定制打磨出来的,若定上一百只,就收我一百文钱,算下来这一只也只有一文钱罢了。咱们把这一文钱的成本放在卖价中,买得起咱牛乳茶的夫人奶奶们,会在乎?”
    小双儿点点头。
    自是不会在乎的。
    一顿饭二三两银子都吃得起。
    一杯牛乳茶多一文钱算什么?
    含钏再笑,“若咱们还想要省钱,那就多销,告诉前来买牛乳茶的夫人奶奶,可拿十个竹筒杯子换上一杯牛乳茶,咱们就可以把之前送出去的竹筒杯子还能收回来重复使用。”
    “这个点子好。”钟嬷嬷轻轻点了点头,“也敦促食客尽早凑齐十杯便可送上一杯。”
    含钏抿嘴笑道,“诚然是这个道理!”
    说起第二个问题。
    含钏又从柜台下拿出一支尖尖的锥子,将竹筒上面那层捅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小洞。
    在看到含钏从柜台下拿出一支竹筒时,拉提已经很惊讶...
    在看到自家掌柜又从柜台下拿了个锥子...
    等等?
    锥子?
    拉提看着锥子锋利冰凉的尖头,有些不寒而栗。
    行吧。
    自家掌柜的柜台下,真是什么都有呢!
    含钏想了想,又顺手从柜台下拿了一支绿色的长长芦杆。
    拉提:....
    他什么都不想说了。
    含钏顺手从旁边的桌上捞了茶盅来,把竹筒杯子倒满,盖子盖上,芦杆从盖子上的那个洞伸了进去,含钏将杯子递给小双儿,示意她喝喝看。
    吸吮是人的本能。
    从襁褓出身之时,不用学、不用教,便保有这个本能。
    小双儿从芦杆中吸出水来,双眼顿时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惊奇感!
    含钏歪着头笑了笑,“芦酒,以芦为筒,吸而饮之。今之咂酒也——这是风靡了整个盛唐的芦酒,盛唐的杯子又深又重,这种酒以青稞、大麦、高粱为原料,煮熟后拌上酒曲放入坛内,以草覆盖酿成。饮用时,先向坛中注入开水或清水,再用芦杆吸饮。如果有贵客来,芦酒可谓高规格接待必备,大家轮流吸饮,吸完再添水,直到味淡后,再食酒渣。咱们如今想要多少竹筒杯子,想要多少牛乳茶都有,国富民强,自不用轮流吸饮。”
    但是芦管这个传统还是可以保存下去滴...毕竟很方便。
    容器与吸吮的难题解决了。
    现在就面临着打墙这个问题。
    含钏双手抱胸,站在自家宅邸门口,望着檐角下的红墙绿瓦,身后站着帮忙砌水缸子的周泥匠。
    这是周泥匠第二次同含钏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