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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玉枕下,摸出那把龙牙匕,两下割断丝带。
    然而,在他最放松心神,最没有防备,都快忘记了自己是谁之时——
    那一根筋的死妮子,也不是哪来的刚烈恨劲儿,竟偷偷抓过手边那把龙牙匕。
    然后,一刀刺来,正中他心窝。
    □□胸膛,连个缓冲抵挡的寸缕都没有。
    利刃没入,只剩了个刀柄在外。
    皇帝愣是没反应过来,被一刀扎住了情动,便抬手,一手抚了刀柄,一手软软地,来抚她一头披乱的乌发,竟无奈地笑说:
    “阿鸾可真是心狠手辣啊……这是在谋杀亲夫呢……”
    天子寝宫,锦帐龙床上,颠龙倒凤,美人行凶,说不出的诡异肃杀,亦是说不出的暧昧缠绵。
    女郎甩开那软软抚来的手,扯过薄锦被,胡乱挡在身前,几个蹬腿,蹬到床角去倚靠了,像是要远离那犯罪现场。
    可看着皇帝胸膛上,涌出来的鲜血。
    便突然觉得,自己心口上,亦开始深深地剧痛。
    本是灯烛暧昧,鸳鸯交颈,锦被翻红浪之时,突来利刃刀光,刺破男子玉色胸膛,鲜血如注,恍若红梅盛开。
    当真是触目惊心。
    女郎闭目摇头,有些似真似幻的恍惚,都不敢相信,这龙床凶杀,竟是自己所为。
    她刚才,被他发疯似地弄,满身迷乱之时,亦是满脑的迷乱,白天御苑里撞见的那虚幻小儿,在脑中中晃,跟着亦有些事情在脑中闪。
    似乎有些记忆在脑中闪过——
    一张罗汉小榻旁,她就是拿着这把小匕首,用刀尖拨开他的衣襟,刀尖子都比到心口,触到肌肤了,却没能下手……
    他惊醒过来,将她制住,掐着脖子,按在榻上,差一点就将她掐断气……
    还有,他派他的宠姬,送着毒酒来,要鸩杀她,被她成功识破,转身喂了别人……
    也就说,她之前就想要过刺杀他的,他亦根本就是个窃国的贼子,□□的混蛋!
    遂有那杀意骤起,一刀下去。
    瞅准他最软弱的时刻。
    可这一刀下去,却发现自己的心,怎的也开始痛。
    有被他那胸前红梅血色激的,亦有被他那凄凄绽笑的模样激的。
    似乎有许多许多的东西,她爱他,他却拒她,她求他,他却凶她,她要杀他,他却要救她,他折命给她,她就拿命还他……千百种纠结,暗涌起来,要冲破心口,将她炸开。
    却又炸不开,堵得她出不过气来。
    女郎就死死地捂着心口,痛得歪斜着倒在狸追床上,无助地唤了一声:“皇叔……”
    似乎知道,自己这一刀,犯了蠢,扎错了。
    本能地,叫他叔,也是本能地,向他求助。即便此刻,他已是那副光景。且那光景,还是她一刀戳出来的。
    “阿鸾怎么了?是不是心口很疼?”皇帝捂着那心间刀口,急急的问她。
    “……”女郎咬唇,答不出。
    那刀子,明明是扎在他的心上,可为什么,像是自己要死了。
    皇帝便俯身,伸手往床头玉枕够了够,未能够着,就叫她:“玉枕里……有个青瓷小瓶,取出来,把里面的药服下,可活命……”
    女郎怔怔的,没动。
    男子便急了,沉声呵她:“快啊!”
    女郎这才匍匐过去,于枕中摸出那青瓷小瓶,拿在手上,还是迟疑。
    “你这心脉,当初就是用这忘机之药续上的,这忘机,断记忆,续心脉。若是记忆再续,心脉便要再断,再断就难续,你快服下……”
    皇帝捂着那满手鲜血,也不知为何还有力气说话,“先把药服下,若是还心疼你九叔,就叫玄勿进来,看还能不能捡回一条命……”
    说罢,终是不支,倒下不醒。
    留下女郎,拿着那忘机之药,脑中电光火闪,手中迟迟不动。
    也不知,进入了哪一层玄机。
    第59章 余生缘   往后余生,我就是你的记忆
    事后, 皇甫璎想起那天夜里的血光,以及后来自己的决断与选择,尚觉英明。
    亦无悔。
    是的, 她想起来了。
    想起了自己的真正名字与身份,她是辰国女皇, 闺名一个璎字, 小字阿鸾。
    她还想起了, 长生观后山心湖里那千盏心灯, 曾是何人的痴心执念;她也想起了,自己心口那一道捅心窝的伤痕,也曾是她自己的痴心执念。
    至于青芥子这个名字, 以及长生观女弟子这个身份,她也是认的。
    她感激无崖子与东山七子,将她从绝望的死境中, 捡回一条命来, 将她当亲人一般养着;也感激他们,这一次, 将她那夜所犯的错误,作了一个力挽狂澜的弥补。
    当时, 那皇帝被她一刀扎在心窝上,血流如注之时,却是要让她喝那忘机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