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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怔,泰然的目光渐渐转为悲悯,夫人是不孕之身?
我自嘲的笑了笑,很可悲吧。
她悠悠长叹一声,目光若有所思的盯着帘幕,似在沉思着什么,片刻才点头,一个女人,若是没有孩子,没有爱人,没有亲人,更没有信任的人,真的是一件很悲哀的事qíng。贫尼终于能理解,为何夫人会有如此深的仇恨。
我黯然垂首,十指紧扣,用了很大的力气。只听的静慧师傅念叨一声,阿弥陀佛!随后由软垫之上起身,于我身边绕了一圈,即便是如此,贫尼也希望夫人能兼顾天下苍生,莫为一己之私而毁了天下,到时只会陷入无底自责的深渊。夫人在仇恨中,迷失了自己,贫尼相信夫人本xing淳朴善良,否则,也不会得皇上如此怜惜。
我闭目,闪入脑海中的又是那一幕幕惊扰我深夜无法入睡的画面。
父皇,母后,皇兄,云珠,祈星,弈冰,温静若,连城,心婉,浣薇,莫兰,韩冥,陆昭仪,邓夫人,韩太后,连思每个人的脸孔一遍遍的闪现,飞速转动。
我倏然睁开双目,只觉额头上的冷汗已经沿着脸颊滑落,静慧师傅,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她沉默了许久,似乎在犹豫着双目,却还是开口说道,了却尘寰,淡看世俗。
静慧师傅在说什么?我一怔,十指蓦地一颤,又问了一遍。
唯有如此,夫人才能解脱。她恭谨的朝我深深行了一个大礼,有些事,夫人必须承受,不为自己,为天下。
我直了直僵硬的身子,缓缓起身,含着悲然可笑的目光望着她,为何,定天下,要牺牲女人。说罢,我转身而去,没有再回头。
疾步而行,渐渐远离空明堂。徘徊过羊肠小径,望柳绿青烟,水波dàng漾,残絮散落在我的发间,我伸手去接那点点柳絮。突然间我止住了步伐,静慧师傅怎会有如此大的胆子同我说下了却尘寰世俗这句话。是祈佑,一定是他授意静慧师太这样对我说,美其名是为天下,实际上还是为了他自己的私心,借他人之口让我放弃一切,如今他竟也要这样对付我了吗。如果这真的是祈佑的目的,那我就更不能放手了。
狠狠丢下手中的柳絮,我转身朝空明堂而去,若我没有猜错,此时的祈佑定然在空明堂,他就曾躲在那帘幕之后听到了一切。既然他已经听到了一切,我已经再没什么还顾虑的了。有些事qíng,是要自己亲自去解决的。
我蹑手蹑脚的再次进入空明堂的小院,不出我所料,里边传来隐约的谈话声,我悄悄躲在空明堂外的石柱后,侧耳倾听里面的声音。我的心渐渐沉入了谷底,果然是祈佑于静慧师傅的声音。我没有想到,这又是一次预谋,纳兰祈佑,你又一次欺骗了我。
我无力的瘫靠在冰凉的石柱上,唇边再次勾勒出自嘲的笑容,其实,世上最傻的女人就是我馥雅。我还如此自负,自认为能与祈佑斗。我果然是比不上他呵。
了却尘寰世俗,为何要对她说这些?祈佑的声音夹杂着浓烈的愤怒之声。
贫尼也是再三考虑才说出这番话。皇上,贫尼看见了雅夫人的心,早已经被人伤的伤痕累累,这是她唯一的退路。若非如此,她永远无法放弃心中的仇恨,将来她必为心魔所折磨,痛不yù生。静慧师傅的声音格外诚恳,况且,皇上听见了她对你的恨,您还放心将她留在枕边?
静慧师傅,你错了,其实我一直心如明镜。他长长的叹了一声,早就知道如今馥雅对我的恨,自那日她狠心的用死蟮毒杀了莫兰,我就知道,她的恨一直存在着。
听到此处,我不仅打了个寒战,他知道莫兰是我害的?他知道?我的思绪突然闪现出那日祈佑紧紧拥抱着我,焦急的说幸好你没事,幸好你没吃鳝鱼。
心婉,陆昭仪,邓夫人,她做的一切,我都没有去追究,只因那是我欠她的。终身不孕,是我给她最大的伤害,一辈子都还不完。但是,我依旧要册封她为皇后,这不仅仅是对她的亏欠,更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承诺。想用爱于包容来淡化她的仇恨之心,更想将所有最好的都给她,但是,我才放心,再也不能进入她的心底。祈佑的声音有些哽咽。
皇上,如今正是烽烟四起之时,您不能将心思再放在儿女私qíng之上了。为了天下,贫尼请您放手。静慧师傅语气中夹杂着焦虑,还有那劝慰,您是明君,您应该兼济天下,您的责任是统一天下。百姓再也不能承受连年来的战争,天下再也不能四分五裂了。
我很后悔。
后悔什么?
篡位夺嫡。曾经以为那个皇位是我永远无法放下的一个梦,可事到如今,我累了。为了做这个皇位,我弑父,弑母,杀兄,利用我最想保护的女人。只为了巩固这个皇位,为了这个皇位真的牺牲了太多太多就连我心爱之人也对我怀着仇恨之心。祈佑的声音入狂风骤雨来的那般猛烈,激动的嘶吼着,这一切只为了这个皇位!只为了这个皇位!多少次我想丢弃这个皇位,带着馥雅远走天涯,过着神仙眷侣的日子但是我不能,因为我是皇帝,我对亓国有责任。
贫尼一直都知道,您是个好皇帝。
我更是不可置信的捂着唇,他原来,一直都知道。
不要将朕对你的容忍,变成你欺凌后宫妃嫔的资本。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所以他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原来他一直都知道我在后宫的所作所为,而且一直都在包容。
泪水终于无法克制的由眼眶中滴落,灼烫了我的脸颊,最后滴在手背。既然他都知道,还要留我在身边,他既然知道我想危害他的江山,还是要留下我,甚至要封后。封后只因,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承诺。
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名分,我要你做我纳兰祈佑名正言顺的妻子。
九五之尊也是凡人,他也向往天伦之乐。
捂着唇的手悄然垂下,我迈步由石柱后走了出来,带着泪水于哽咽,我问,这些话,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二人蓦然侧首朝我望来,眼中皆有着惊讶。我一步一步的朝祈佑走了去,泪水滴滴滚落,朦胧的目光怔怔的盯着眼眶带着泪水的祈佑,如果,这些话你能亲口对我说,或许现在的我就能少恨一些。可是,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从来没有。
馥雅他动qíng的轻喃一句,溢满眼眶的泪水悄然滑落。
阿弥陀佛。静慧师傅紧紧握着手中的念珠,皇上与夫人之间似乎存在着很多难以解释的误会,贫尼只想说,若一对相爱之人不能敞开心房,午夜促膝长谈,那是一件很悲哀的事。她叹息连连,希望此刻,你们能放下一切,将心中所想道出。
深深鞠了个躬,转身离堂,揭开帘幕走了进去。
空dàngdàng的大堂之中唯剩下我与祈佑,我们就这样静静的对视着,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水波透明碧如镜,残阳铺水玉尘塘。
我与他再次泛舟湖上,huáng昏日暮斜晖如火,铺在我们身上,将半个身子染红。他说,一直都想再次带我来到这,想与我并肩去看那两株由我们亲手种植的梅树。我的心qíng有些怅惘,悲凉。脑海中闪过的是那七日的平淡生活,若要说真正的快乐,唯有那短短的七日而已。
在湖面之上,祈佑并没有动手划桨,而是静坐不动,任风将水面卷起阵阵涟漪,蔓延至远方。我们两都垂首睇望着水中的倒影,沉默了有大半个时辰,依旧相对无言。夏末的暖风徐徐而chuī,我们的小舟始终徘徊在湖中四摆,始终到不了岸边。
静慧师傅说的对,若一对相爱之人不能敞开心房,午夜促膝长谈,那是一件很悲哀的事。仔细想来,我们真的从来没有真正jiāo过心,曾经觉得自己很失败,从来都没有真正走进你的心底。但是后来,我了解了,你的身上永远都留着那道防线,那道防线没有任何人能够逾越介入,包括我。最先开口说话的是我,永远都是我。他从来都不会主动对我jiāo心,除非我对他质问,否则,他永远都是那个被动的那个人。
我以为,你都知道的。他由水中的倒影瞧过我,直视我的眸,声音中有淡淡的苦涩。
是的,我都知道。好笑的点点头,他这话说的对,我一直都知道的,但我等待的是你亲口对我说。
我用力挥手,打破了平静的湖面,更将我们二人的倒影打碎。水花溅起,湿了我的袖,也湿了我的发,那次我因为你的利用而逃去昱国,可没想到又被你抓了回来,你用七日的平凡生活想将我留下,可是我没有留下。不止是因我有连城的孩子,不止是因我对连城有深深的愧疚,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顿了顿,才道,那七日,你确实对我很好很好,但是你对我的好只会将我推的更远。七日,我一直在等,等你亲口对我解释皇陵下毒之事,但你始终没有开口对我说起只字片语,说明你还是不相信我。
他的身上也溅到许多水渍,点点落在他的脸上,他未伸手去抹擦,而是很认真的在听我说这些,然后深沉的给了我一句,我以为,不用我解释,你能理解的。
是,我都知道。我的心一窒,一股恼火之气涌上心头,狠狠的拍打了一下湖面之上的水波。刚恢复宁静的湖面再次被打破,我的全身已经溅满了残珠,激动的朝他吼着,每次你利用完我之后,就说对不起,我会补偿你的你不知道,在我眼里,这句话是对我莫大的侮rǔ。你以为我要的是补偿吗?不是,我想要你的解释,我想听你对我说出你的苦衷虽然那苦衷我知道,但是我想听你亲口说!
为什么不问?他的脸色渐渐浮现出迷茫,殇然,不解。
问?你要我拿什么颜面去质问那个我最爱的男人?原本蜷曲而坐的我倏地由舟上起身,低头俯视着依旧静坐的他,问你,为什么当初要你们狠心的对我下毒?问你,为什么口口声声说爱的男人要利用我去巩固皇权?你告诉我,qíng何以堪?我是个公主,请你让我给自己留下那最后一丝骄傲好吗?酸涩的泪水袭上眼眶,一层层雾气迷蒙,我再看不清他的表qíng,真的好模糊。